丧中带萌_

【翻译|费家亲情向】Another man's cage 他人之笼 Chapter 1

【提椰壳莫日24h产粮活动·17:00】

原作者:DawnFelagund

Summary:在双树纪元的蒙福之地,年轻的费诺一家每天都在经历着柴米油盐的悲喜剧。但随着费诺才华的开花结果,他的儿子们成为提力安社会的中流砥柱,开始慢慢走上了他们既定的命运。

(这是Dawn非常有名的一篇原著亲情向长篇,全文52章,是开放式授权,我斗胆翻译了一下,一二三家的每个角色都非常可爱!每一章都很长可能更新会很慢)


Chapter 1 提耶科莫


在维林诺,所有的日子都是美好的。


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很难区分每一天的间隔,不过很快,大家就学会了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时间就不会凝结成一股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流。其他时候呢,我最喜欢的就是阿塔带着我们去树林里打猎,或是我自己跟着兄长们骑马去提力安游玩。但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我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因为我年幼,还因为他们所谓的休息需求。然而,平淡无奇的一天可能会让我无聊得发疯。


我躺在屋后的空地上,能听见阿塔正在锻造坊里指导他的学徒,也能听到玛卡劳瑞在屋子里弹奏音阶。锤击声偶尔从阿塔的锻造坊里响起,仿佛落入静谧池水的滴滴水珠,在草地上绵延的寂静中荡漾着。我抬头仰望天空,今天万里无云,知更鸟蛋内部的形状和颜色开始遍布大地,这是春天的第一个征兆。田野里的草长得很高,郁郁葱葱,绿得宛若翡翠,穿透了我薄薄的束腰外衣扎痛了我的后背。这是一天中劳瑞林最亮的时刻,光芒炙热。我闭上眼睛,但还是逃不掉:现在光线是红色的,是我眼皮里血液的颜色。


我没预料到会眼前一黑——直到它从一丛高高的草堆中向我扑来。它的膝盖不偏不倚正中我的胸口,还“嘎!”地大叫了一声,风一下子被逼离了我的肺部,在我能喘过气并再把它捉回来之前,这个黑乎乎的影子大笑起来,跪在我的胸前,用它的小手指缠绕着我的头发。


“Turko!”它喊道。


我睁开眼睛,闯入眼帘的是我小弟弟卡尼斯提尔深灰色的眼睛。他只有四岁,今天也休息,温暖的午后给他的脸颊带上了颜色。他的头发光滑而乌黑,照在发丝上的光线使它闪耀着金光,仿佛黑暗镜子中的烛光。我坐起来,把卡尼斯提尔推到一边,但在他圆滚滚的小屁股着地前,他又向我扑了过来,挣扎着要坐上我的大腿,然后把头枕在我胸前,把拇指塞进嘴里。


我很同情他,因为他一定和我一样无聊。我抚摸他的发丝时,他墨玉般的黑发在我的掌心微微发光。“你想要什么?”我问他,他只回答了一个字,因为拇指的缘故有些口齿不清:“Nelyo。”


是迈提莫养成了我们叫他Nelyo的习惯。在会议上,在节日里,在轻松的社交聚会上,他总是介绍自己为迈提莫:迈提莫,形体优美者,永远以优雅的姿态握住陌生人的手,使得我和我的兄弟们对他半是嘲弄半是嫉妒。但是在家里,当大厅里回荡着我们不知足的哭闹声,寻找他,要求他的关注时,却从来不是迈提莫,永远都是“Nelyo!Nelyo!”


Nelyo不喜欢他的父名,奈雅芬威。我有次听到他跟玛卡劳瑞说这个名字虚华又乏味。“第三芬威”,一个代表继承权的名字,与它背后的人无关。玛卡劳瑞的父名是强音,我是强壮的,卡尼斯提尔是乌黑的,而他只是继承顺位上的一个空位,还是一个没有结果的位置,因为精灵是永生的,阿塔也没想着要继承王位,更别提把王冠传给Nelyo了。


但事情就是这样啦: 我们叫他Nelyo,一个不受欢迎的父名衍生物。他喜欢自己母名——毕竟,谁不喜欢别人记住的是自己的美貌呢? 我一直喜欢人们在发现他的古怪其实只是开玩笑时,提高声音念他名字第一个音节的样子。迈提莫!他们笑了,他也微笑着,那是一种罕见而美丽的笑容,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就像泰尔佩瑞安的微光在水面上翩翩起舞。他甚至还有一个赠名叫“罗珊朵”,这是我们的外祖父玛赫坦送给他的,为了纪念他们共有的铜色头发。叔叔姑姑和堂兄弟们都这样称呼他,以表对他的亲昵,但我和我的兄弟们一直都叫他Nelyo。


按照阿塔的说法,迈提莫第一次笨手笨脚地尝试演讲时,就给自己永久地冠上了Nelyo之名。他当时快一岁了,喜欢抓着一把离他最近的东西,睁大眼睛盯着我们的父亲,直到阿塔告诉他它的名称。泥巴。草。鹅卵石。水。他抓住了一大把阿塔的头发。“哎!”阿塔叫道,奈雅芬威·迈提莫稍微松了松手,然后阿塔说: “费雅纳罗……阿塔……”


“费雅...... 阿塔……” Nelyo努力嘟囔着,害羞地伸手扣上自己的外衣,另一只手的手指仍然缠在阿塔的头发里,他的眼睛紧盯着我们的父亲,“阿塔……?”


“是奈雅芬威·迈提莫,”我们的父亲说,他总是个异常优异的人,好像他稚嫩的儿子现在就能应付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名字。在我的哥哥们对父亲的严苛期望感到愤怒时,他们会互相开着玩笑来掩饰他批评带来的刺痛,说阿塔生来就会说话走路,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拿着羽毛笔,一边批判着糟糕的接生方式让他难堪地赤身裸体地出生。但Nelyo小时候可没有这般雄心壮志,他满脸疑惑地嘟囔道:“Nelyo?”


从那时起,他就成了Nelyo。那以后,他的弟弟们,也就是我们啦,一个接一个地出生了,我们最先学会叫的就是阿塔、阿米和Nelyo,这三个人把我们从噩梦中解救出来,搂进他们的怀里,紧拥着驱走我们的颤抖:是冷吗?是害怕吗?然后吻去我们脸颊上的泪水。

“迈提莫”对我们这些稚嫩的声音来说太过复杂,“奈雅芬威”更是,对我们和他来说都更糟——所以我们叫他Nelyo,而他总是会来。


在我没有课的日子里,在劳瑞林闪烁的时刻里,我发现自己经常和卡尼斯提尔待在一起。卡尼斯提尔只有几岁,他到了能跑的年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跑。卡尼斯提尔的到来让我很是吃惊:即使阿塔向我解释我马上要当大哥了,我还是不相信。这不是真的。我是小孩子,我永远都是小孩子。是那个去参加节日庆典的时总是要牵着别人的手的小孩。是那个夏天去佛米诺斯度假时骑在阿塔马前的小孩,我的脑袋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胸前,幻想着夏日尘土飞扬的空气,倾听着他的心跳。是那个使家人露出好笑又无奈表情的小孩,因为我跟他们说我在鸟粪中看到的浆果,与和阿米带回家做甜点的一模一样。即使阿米的肚子已经鼓胀到能把我从她的大腿上挤下来了,我依然相信我会永远是那个小孩。那天夜里,Neylo在他卧室里紧紧地抱着我,玛卡劳瑞坐在我们身旁,用诗琴弹奏着紧张的旋律,想要止住我的泪水,因为我目睹了阿塔眼中近似疯狂的恐惧,而阿米的哭喊声让我又惊又惧。即使这样,我依然相信我会永远是那个小孩。她的尖叫声逐渐升高,与我的叫声相遇,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加入了混战。即使这样,我依然相信我会永远是那个小孩。Nelyo微笑着轻抚我的头发,骄傲地在我耳边低语,告诉我,我已经是大哥哥了,然后他带我去见了小卡尼斯提尔,让我抱着他。


但卡尼斯提尔出生后,我就学会了享受作为费雅纳罗年长孩子的特殊待遇。我们六个人构成了一幅完美的画像:四个儿子,足以让我们的父亲获得一个备受祝福之人的尊敬和嫉妒,因为我听说生育四个孩子几乎是闻所未闻的,而阿塔和阿米在这方面还很年轻。

我们是受祝福的,Nelyo说。他说的没错:我们永远不会孤单,不会独自欢笑,也不会独自悲伤。即使在孤独的时刻,这栋房子也充满了欢声笑语,直到木梁和石头地基几乎无法容纳下着这笑声,直到我想打开一扇窗户让它自由,让它充满整个世界。

我们的房子坐落在提力安郊外的一片土地上:如果你踮起脚尖站在我们的屋顶上,使劲伸长你的脖子,就可以看到提力安从南边的树林中升起,好像一座位于波澜绿洋中的灯塔。

我们的房子是一个不断扩张的石头怪物。每当阿塔生下一个儿子,或是他的某个孩子渴望从事新的职业或爱好时,他就喜欢在原基础上扩建点东西。在我们的母亲厌倦这一切并让他滚去一个人睡觉之前,他土地的面积甚至还能让他再生一千个小孩。

房子的两翼相互连接又自成一体,就像Nelyo给卡尼斯提尔和我的谜题,那种在他不想被打扰时,打发我们用的谜题,那种我们认定解不开的谜题:环抱着庭院、花园和喷泉的两翼、通向其他房间的房间、还有开在走廊上的房间,它们绕着房子的长度盘旋,通向更多像蜂巢一样扎堆的房间,连接着向上向下的楼梯,通往没有其他出路的秘密地点:一个秘密小海湾,还有一直延伸到塔顶的蜿蜒楼梯,在那里我可以用肚子抵着栏杆,展开双臂,双脚踏在空中,假装自己遨游在群星之间,直到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听见叫我去做家务去吃晚饭的声音,我的脚才扭搭着回到地面。

代表着高效生产的噪声总是回荡在长廊里,一周里除去休息的那天,我都是这种高效工作的一部分: 和父母一起敲打着笨拙的工艺品,用我蓬乱的羽毛笔潦草地划拉着字母练习,在一堆堆羊皮纸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但在这一天,我获得了自由ーー这份礼物颇有歧义,因为人们认为我年龄太小,不能独自在森林里闲逛,我的两个哥哥还总是忙于自己的追求ーー现在那些嘈杂的长廊就变得非常孤独。


卡尼斯提尔每周只上三天课:一天和母亲一起学习手工艺,两天和父亲一起学习知识,所以他被丢在这忙乱又孤独的走廊里的次数比我还要多。有时,我们晃悠进父母的工作室,在那我们可以悄悄溜到人们脚下还不被发现。因为紧张的学徒们正安静地试图获得我们父母的关注和尊重,在这片骚动中,我们的脚步声比凿子轻敲石头或蒸汽冷却钢铁时发出的嘶嘶声更轻巧。除此以外这里还有助手们,他们的技能手艺和地位都在学徒之下,正试着靠自己的吃苦耐劳获得学徒身份:保持地面洁净,保持工具锋利,确保小孩子们(他们这么叫卡尼斯提尔和我)不被踩到。


我们尽可能久地避开他们的注意,在他们的腿间穿梭,蹲在工作台下面,偷偷看父母工作。我的母亲耐心而温柔,是一位天生的老师,她总是停下手头的工作去回答学徒们胆怯的提问,用一点赞扬来缓和每一个批评。但阿塔——他指挥着全阿门洲最有前途的学徒们——他在回答他们的问题时,甚至从不放下手里的项目,他的回答从舌尖不断滚落,像从树叶上滴下的雨水一样漫不经心,而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他。他的锻造坊是这所房子里最令人讨厌的地方:又热又脏,总带着一股灼烧金属的气味,闻起来就像块刚切好的血淋淋的肉,但我喜欢这里。

我还没有在那里开始自己的训练,我和他的全天课程目前正在他的实验室里进行。在珠宝上镶嵌宝石、雕刻图案的枯燥工作让我眼睛发花,肩膀酸痛,但我一直坚信,我最终一定会在他的锻造坊里成为他的学徒。费雅纳罗和诺丹尼尔的儿子不是工匠还能是什么呢?神秘的是,我的哥哥们每周只有一天的时间和我们的父亲一起工作,在锻造坊里制作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农具到金项链,再到未开锋的精致礼仪用配剑。一周里剩下的时间ーー甚至包括他们的休息日ーーNelyo都在图书馆度过,玛卡劳瑞则沉浸在音乐室里,但阿塔从不反对。


卡尼斯特尔和我现在走到了他的锻造坊边。这离房子有点远,我忍不住溜了进去,离我最近的助手听从父亲的命令开始转动风箱,我和卡尼斯特尔趁机钻到了工作台下面。地板暖乎乎的,沙砾在我的靴子下摩擦着,我紧紧搂着卡尼斯提尔,怕他在工作台惹出来的动静暴露了我们俩。


我会成为父亲一直渴望教导的那个机巧的儿子,仅因为他的存在,我就让自己爱上了锻造坊,看着他跪在工作台下坚硬的砂砾地面上,为曼威制作仪式用的盔甲。其中一名助手将一块闪闪发光的铁板举在铁砧上,我看着阿塔一次又一次地后仰着用大锤敲打铁砧,他的助手则在回荡于自己骨头里的嗡嗡声中畏缩着。但阿塔从不退缩。他是个身材纤长的精灵,这与他拥有的力量并不冲突。当他举起锤子时,他的肌肉弯曲紧绷,锻造坊的火焰在他手臂的汗珠上闪烁着熠熠金光,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维拉而不是精灵:又仿佛他自身是由明亮的黄金制成,从大地中剥落而出。


不可避免的是,其中一个忙忙碌碌、不赞同我们的助手发现了我俩,阿塔还没有转身看见我们,我们就被拎起来放到了室外。可我希望他能转过身来——啊呀,我好想他转过来啊! ——我扭过头盯着他,盼望着。如果阿塔转过身来,他就会看到我的渴望,就会允许我在锻造坊里与他并肩ーー这是成熟的标志,因为锻造坊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但对费雅纳罗年长的儿子来说肯定不在话下ーー这样我就再也不用眯着眼睛看那些雕刻品和细碎的钻石了。可现在我站在凉爽的草地上,锻造坊的大门在我们身后砰地关上了。


劳瑞林已经完全亮起,把白天变成了耀眼的金色,刺痛了我的双眼,卡尼斯提尔皱着眉开始哼哼唧唧,我用胳膊搂住他说:“我们去找Neylo吧。”


我们现在知道了Nelyo那里是休息日最好的去处,因为阿米的工作室比阿塔的更容易暴露,她并不会被工作分心,总是在几分钟内发现我们,牵着我们的手把我们领到外面,声音里带着仅存不多的耐心。好吧,其实我也不喜欢我母亲的工作。对我来说,把大石块凿成雕塑跟颤抖着雕刻吊坠实在太像了——太乏味了,我不喜欢。要是我们进入阿塔为他建造的音乐室,玛卡劳瑞压根不会看到我们,因为一旦他开始拨动竖琴的和弦,草草记下要给在澳阔拢迪的泰勒瑞导师过目的音符时,就跟瞎子没什么区别了。如果我们被发现了,他就会生气地把我们赶出房间,用椅子抵在门把手上,防止我们再进来。反正我也不喜欢音乐(晚饭后的演奏除外),玛卡劳瑞会一遍一遍重复着第一次演唱时就很完美的音阶,没过多一会就让人心烦意乱。


Nelyo总是很忙,他在我们父亲刚盖房子时建的图书馆里工作。据我所知,我们家是唯一一个有图书馆的房子ーー芬威祖父的宫殿除外,那里有一个供他的领主和学者使用的图书馆——因为我们的子民可以随时记住他们想记下的东西,没有什么写下来的必要。在我父亲出生之前,一个名叫儒米尔的诺多精灵设计了一种文字形式,方便大家传递信息。埃尔达们认为书写的发明是革命性的,就算这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一点用处。但更大的问题是,尽管儒米尔的文字很容易代表我们诺多族的方言,但对凡雅族就没那么适用,而我们的泰勒瑞亲族更是认为这种文字很难表达他们自己的语言。

是我父亲最先爱上了这些奇特的小涂鸦,他发现了它们的缺陷,重写了儒米尔的字母表,删除了重复和前后不一致的地方,这样泰勒瑞和凡雅,甚至是维拉的语言,都可以像他的母语诺多语一样容易地表达出来。没过多久,他又发现了书籍美妙的实用性,书中的事实和观点可以被许多人记录和分享,从而免去了疲惫的旅行和长时间的咨询。奥力收他做学徒的时候父亲还很年轻,这项任务占去了他的大部分时间,但他经常给我们的外祖父玛赫坦坦写信——外祖父是当时诺多最伟大的铁匠,还跟佛米诺斯的珠宝匠和矿工分享他的想法,并依次询问他们的想法。

外祖父玛赫坦会向我们描绘年少时的父亲,开玩笑地说费雅纳罗是他求知欲最旺盛的学徒,但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勤奋的年轻学生,直到有一天他打开门,发现一个英俊的黑发诺多站在他门前的台阶上,请求与他的女儿步入婚姻的殿堂。“你是谁,墨瑞昆迪?”外祖父会用他最吓人的声音咆哮,吓得卡尼斯提尔和我畏缩在一起。“‘我不会把我的女儿交付给一个黑暗的陌生人!’然后这个厚颜无耻的臭小子扬起眉毛对我说,‘我并非是陌生人,更不是墨瑞昆迪,只因我是费雅纳罗,至高王芬威之子,我在过去的十年里一直是你的学徒。你怎能不认识我?’”大家都笑了起来,外祖父的笑声是最大的,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事情的原貌根本不是这样。


很少有人能像阿塔那样热爱书籍,但我的哥哥Neylo就是如此。卡尼斯提尔和我走进图书馆,发现他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正对我们父亲的位置,疯狂地在羊皮纸上涂鸦,此时一缕光透过高处的窗棂照在了他的身上。当Nelyo关上大门时——这是他的习惯,这样可以掩盖工作室和锻造坊的噪音——图书馆就成了一个有着天花板的巨型烤炉,连空气中的灰尘都燃烧一般地闪着金光。我们刚一进门,卡尼斯提尔就打了个喷嚏,我不得不给了他个斥责的眼神,让他不要在我的袖子上擦拭他的湿手,这是他最近养成的毛病。我牵着他的手(干的那只),带他走到Nelyo坐的地方,他写得那样专心,甚至没有听到卡尼斯提尔的喷嚏声,也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Nelyo,”我走到他面前轻轻喊他,这是因为有一次我在叫他名字之前碰了他一下,结果他被吓了一跳,笔在羊皮纸上留下了一长串黑色的墨迹,毁掉了一页快写完的纸。卡尼斯提尔拖着脚步,向阿塔摆在一边的桌子上的那堆五颜六色的插图羊皮纸的方向挥手,于是我把他拽去了自己身后,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 Nelyo。“Nelyo,”我又叫了叫他,他写完了手头的句子,放下了羽毛笔。


“提耶科莫,卡尼斯提尔。”他说道,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Nelyo,”我又喊了一声,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站到我大哥的膝前,拽着卡尼斯提尔的胳膊,听着他哼唧出声。“Nelyo。”


我站在他的膝前抬头看着他,怀疑自己能否长得跟他一样高大,他坐在椅子上转过身问我们,“小家伙们!怎么了?”


“我们很无聊,Nelyo。”


Nelyo点了点头,他今天也休息,玛卡劳瑞也是,但Nelyo好像不明白,他的休息日应该用来做一些他平时不会做的事情,玛卡劳瑞不明白,阿塔和阿米也不明白。卡尼斯提尔和我,在这样没有任务的一天里,似乎是唯一理解什么是自由的人。


“玛卡劳瑞在做什么?”他问道,我对他翻了个白眼,他点点头说道,“嗯,我猜也是。”我能看到他的嘴唇试图保持严肃,但不出所料,他的嘴角略微上扬,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紧接着我和卡尼斯提尔争先恐后地爬上了他的腿。我因为个子大,年龄长,赢了——我总能赢他——我把两条腿横跨在Nelyo腿间,阻止卡尼斯提尔爬到我旁边。胜利后,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卡尼斯提尔哭唧唧地推着我的脚,脸蛋上泛起了粉红色的小斑点。“好啦,好啦,” Nelyo哄道,我能感受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回响,也能听到他的声音,他轻轻地抬起我的腿,让卡尼斯提尔爬起来,他笨拙地抓起一大把Nelyo的衣服,坐在了我对面,撅着嘴,深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Nelyo说:“你到底想让我为你们做点什么呢,图卡芬威·提耶科莫?”


“带我们去树林里打猎!”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先提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条件,就可以实现我愿意接受的愿望。Nelyo环抱着我的胳膊紧了紧,然后告诉我:“提耶科莫,我也想带你去,但我今天很忙。我能读点书来维持你的兴趣吗?”


“也许我的兴趣可以这样维持下去,”我回答道,并试图模仿他高贵的举止,但我听起来傻乎乎的,连我自己都笑出了声。


Nelyo将我和卡尼斯提尔拉近他的胸膛,把手臂腾出来一点,这样他就可以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书,翻开书页了。这本书的封面很精致:由浓郁的深红棕色皮革装订而成,上面镶嵌着银色的字母和图案。我知道,光是这本书的封面,我们父亲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制作,里面一卷卷的羊皮纸也花了Nelyo很多时间编绘。这无疑是Nelyo的手笔,因为纸面上的笔迹整洁精确,每个字母都和它旁边句子中的兄弟一模一样,没有一个字比另一个字长,没有一页的间距比另一页宽。他的字就像我们父亲的一样,但父亲的字没有那么拘谨,有时会流露出一种优雅的潇洒,这让他的书写比Nelyo的更为出色。至少Nelyo是这么说的。


我喜欢听Nelyo朗读。就像我喜欢听玛卡劳瑞唱歌(但前提是在他没有在两个小时内重复唱同一个小节),喜欢看我父母的工作一样,我喜欢听Nelyo朗诵他写下的文字ーー有时是我们的父亲写的,又或者是北边佛米诺斯另一位出色的工匠贡献的内容,他的声音爱抚着这些文字,让你知道我们的语言就该是这样说出来的,我把头靠在他肩膀骨下的柔软地带,用我所有的感官汲取着他的话语。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Nelyo的声音在他的心跳声下隆隆作响,温暖着我的侧脸。我能闻到他束腰外衣上干净的棉质气味,还有那藏在下面的,独属于Neylo的气息:光芒穿过树叶的味道。


我抬起头研究着Nelyo的脸,他是我兄弟中最漂亮的一个。我们中间隔着玛卡劳瑞,他跟Nelyo的年龄差比跟我的要小一些,他有一头巧克力色的头发,那双灰色的眼睛总是睁得大大的,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这种伪装一旦超出我们父母的听力范围就会消失。然后是卡尼斯提尔——那个小孩子——他有着深色的眼睛和奇怪表达的方式,选择直接忽视他比尝试理解他要简单得多。还有我,我的头发是蜂蜜的颜色,眼睛里的蓝色经常让我在提力安被误认为是凡雅。我有时会抱怨自己的蓝眼睛让我与家里人格格不入,阿塔安慰我说:“那是因为我受孕你的时候正好仰望着蓝蓝的天空。”听到这话,阿米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胳膊,Nelyo咧嘴笑了,玛卡劳瑞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最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抱怨自己的相貌了,因为与Nelyo相比,我意识到我的任何特征都没有像他那样与家人格格不入,而他对此从未有过怨言。就算我的金棕色头发和带点儿蓝色的眼睛在诺多族中是罕见的(我还是不承认它们实际上蓝得很彻底),但这与Nelyo相比就是微不足道的了。这并不是说Nelyo的特征在我们族人中是罕见的,因为他的特征单独来看的话确实非常普通,而是他似乎继承了我们每一个祖先最激进的特征。他的头发从远处看,是鲜艳的红色——不是那种在一些家族中常见的铁锈色、橙黄色——而是深铜色,与我们母亲的头发一样。然而,他的头发是有欺骗性的,因为如果你离得足够近(就像我经常做的那样,在图书馆里坐在他的腿上),就会发现这种令人惊叹的颜色不仅仅是红色,还来自于缠绕其中的金色和棕色发丝:我一直认为这是分别遗传了外祖母伊丝塔涅和祖父芬威。他的身高和魁梧的身型也是祖父芬威所赐,在成为丈夫、父亲与王者之前,祖父首先是一名战士,是自己子民的守护者。他洪亮的声音属于外祖父玛赫坦,他的笑声可以占据整个房间,他那罕见的愤怒则让我们瑟瑟发抖。他有着阿塔的容貌,美得能与我们母亲的维拉雕像媲美。


和我一样,Nelyo的眼睛是唯一属于他的特征,但不同于我的是,他的眼睛乍看起来似乎是诺多精灵的典型特征: 灰得像我们的钢铁,灰得像我们被炉灰弄脏的工作服,灰得像我们建造房屋用的石头。Nelyo的眼睛是灰色的,与这些东西相似,但又不像它们,因为他的眼睛里有一些近乎银色的斑点,会像镜子一样闪闪发光。阿塔总把这归功于泰尔佩瑞安,因为Neylo在泰尔佩瑞安最闪耀的时刻里,出生在一条河边。阿塔告诉我们,落在Nelyo眼睛上的第一道光芒,是那欢笑着的银色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他继续往下读着,我却发觉自己快睡着了——我不想睡着!我一句话都不想错过!我瞥了一眼卡尼斯提尔,他深色的眼睛闭了起来,睫毛像天鹅绒一样贴在脸颊上,我烦躁不安地调整着姿势,直到我的额头别扭地压在Nelyo的锁骨上,很确信自己不会以这样的姿势睡着。他的声音中透着犹豫,我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相遇,意识到他在担心我这么坐着不舒服。的确,我很快就会长大,不能再像这样坐在他怀里了。他会怀念这一切吗?还是会庆幸只有一个小弟弟能让他腿脚麻木,还昏昏欲睡着把口水流到他衣服的前襟上了?(我有些恼火地发现卡尼斯提尔正在这么干)我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语速慢了下来,嘴角挂着笑意,紧了紧环抱着我的手臂。


大多数时候,我甚至不清楚Nelyo读给我们听的是什么。我知道这涉及到他和我们父亲一起做的工作,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工作涉及了什么。在我们提力安的家里,所有房间的大门都对我们自由地敞开: 工作室,图书馆,甚至我父母的卧室都可以让我们随意进出。但有时候,在阿塔和Nelyo一起工作的日子里,他们会走进阿塔的实验室,把门关上好几个小时。在阿米的课间休息时,我就在走廊上漫步,享受我十分钟的自由,迫切地想要伸展我的双腿,但更想贴在实验室的门上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有一次,我握住门把手,想慢慢地转动它把门打开,悄悄溜进房间里,就像我偷跑进阿塔的锻造坊和阿米的工作室那样。但门把手卡在了我手里,我心里惊讶地一跳,意识到门是锁着的。


我们的父亲说Nelyo很爱钻研,但对艺术的悟性不高。他喜欢解谜,喜欢对事物进行分类并破译其含义,喜欢剥茧抽丝,刨根问底。他喜欢简洁明了的解释。金属和石头用一种我们谁都听不懂的语言对我父亲歌唱——也许我们的母亲也听得懂——但对Nelyo来说,它们各自代表着一套特定的性情,求着他对它们进行分类。这就是他现在读给我们听的内容:我父亲的每一种金属和合金的属性,以及对实验结果的推断(什么是推断?什么是实验?这些话语让我又冷又焦躁)来辨别每一种金属和合金的成分。成分。对Nelyo来说,所有事物都是由大成分中的小成分,小成分中的小小成分组成的。我思考着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头晕目眩,身心分离,仿佛我与阿尔达的一体性,与我们的族人的一体性都被切断了,但Nelyo喜欢把这些联系分割成各个成分,并在脑海中把它们放入整齐的小隔间里。我曾经问过他,什么是成分?他说那就是一个部分,就像诺多族是埃尔达的一部分,芬威家族是诺多族的一部分,费雅纳罗家族是芬威家族的一部分,而我是费雅纳罗家族的一部分。我想知道我体内有哪些成分。

我的手?我的脚?我那有点蓝的眼睛?图卡芬威·提耶科莫的成分,费雅纳罗家族的成分,芬威家族的成分,诺多族的成分,埃尔达的成分,昆迪的成分,阿尔达的成分,阿尔达之上还有什么?芬威祖父有时会提到维拉,但阿塔和Nelyo在这种时候会变得沉默而紧绷,我觉得他们是在质疑维拉在他们的成分表中所扮演的角色。


我的侧脸被Nelyo那令人困倦的温暖体温淹没了,他的声音嗡嗡作响,就像佛米诺斯湖边滚烫岩石上的蜻蜓,让我猛地抬起头。保持清醒!Nelyo的手掌托着我的头,抚摸着我那颜色古怪的头发,他把我的头放回他的肩膀上时,我听见了自己的呜咽声。我对面的卡尼斯提尔皱着眉头,坐立不安,他踢到了我的腿,把我踹回了清醒的状态。Nelyo又一次停了下来,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你累了吗?想睡觉吗?”他问道,我拼命摇着头。“在这等一会儿,”他说,我被撞下了他的腿,这样他就能站起来抱起卡尼斯提尔了,Nelyo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在了角落里的沙发上,生怕吵醒了他,。沙发后扔着一件被遗忘的披风,鉴于现在没有合适的毯子,Nelyo把披风盖到了卡尼斯提尔身上。卡尼斯提尔抱住自己的膝盖,缓缓沉入坐垫,Nelyo亲吻着他的额头,抚平了他的头发,让他继续睡觉。


然后Nelyo走回我身边,他还没完全在椅子上坐稳,我就一下子跳到了他的大腿上,他大笑着紧紧地一把搂住我。“一亚的伊露维塔啊!”他责备道,这是他和玛卡劳瑞从父亲那里学到的一句温和的粗口,这种话会让阿米皱起眉头。但阿米现在不在这里,所以我可以放肆地大笑,舒舒服服地坐在他的两条腿上,还不用和年幼又傻气的卡尼斯提尔分享他的怀抱,这个小孩现在被丢在沙发上一个人睡觉。


“Turko,”他叫到,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找到一个死结后,开始试着解开它。我试图把他的手抽走,但他的另一只胳膊把我塞进了他的怀里,我知道自己不能反抗,不然就会和卡尼斯提尔一样被丢到沙发上。不管怎样,情况还不算太糟,至少Nelyo的动作很温柔。他解开死结的时候,没有像阿塔和阿米那样用力拽我的头,我猜这么多年来,他们先是在解Nelyo打结的头发,然后是玛卡劳瑞的,现在是我和卡尼斯提尔的,这么多的梳理工作让他们对这项任务的耐心变得有限。


“别这么叫我,”我说,因为我反对Turko这个名字——这是我父名图卡芬威的简称,Nelyo和玛卡劳瑞最近决定这么叫我。现在他们让卡尼斯提尔也跟着做了,他一路跟着我在房子里到处转悠,一边叽叽喳喳地叫着:“Turko! Turko!”一边踩我的脚背。


“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叫你呢?你叫我‘Nelyo’,叫玛卡劳瑞‘Cano’,不是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铁一般的事实,所以决定安静坐着,让他把我头发上的结解开。


“提耶科莫太累赘了,”他继续说。“有点尴尬。我觉得阿米为你选择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生气,也许呢,你被迫使用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会有点生气。”


我一直很喜欢我的母名提耶科莫。它的意思是“匆忙的起床者”*,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是一种美德,但我喜欢成为家里第一个在早上完成任务的人。这看起来既有效率又有责任心——是阿塔会欣赏的品质。想象一下,有一天他在劳瑞林刚刚绽放的时候走进锻造坊,还在打哈欠,摸索着工作服的系带,就发现我已经在认真工作了。于是我对Nelyo说:“我更喜欢‘提耶科莫’,我喜欢早晨。”


死结解开了,他用手指在我的头发上梳理了几下,没有遇到更多的障碍,于是再次用双臂环住了我。“我这么跟你说吧,Turko,”他说,“如果你不再叫我Nelyo,开始叫我迈提莫,那么我以后会一直叫你提耶科莫,直到你完全安顿在阿塔的阴影里,认定你宁可使用自己的父名。”


Nelyo过于甜腻的语气让我知道他是在逗我玩。他和玛卡劳瑞有时会一起对我的抱负开玩笑,有一次我被他们的话伤了心,阿米就把我拉到一边,解释说Nelyo和玛卡劳瑞都曾有过同样的雄心壮志,并且非常努力地想要实现它们,结果发现他们并没有踏上与父亲相同的道路,觉得自己很令人失望。

怎么会这样呢?我问她。他们怎么会怀疑自己对他的价值呢?难道阿塔没有花上几个小时和Nelyo单独研讨吗?难道他没有赞美过玛卡劳瑞吗?他说过,有一天他的次子甚至会超过泰勒瑞的吟游诗人。阿米说道: “阿塔爱的不是你选择的行业,甚至不是你的才能,他爱你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是我们婚姻的结晶,是我们永恒之爱的赠礼。


“阿塔就没有使用他的父名,我也不会,”我愤慨地表示,“你和玛卡劳瑞都更喜欢自己的母名,连小卡尼斯提尔都是,而我也永远不会被称为图卡芬威。” 


Nelyo笑着把我摆成一个半躺在他腿上的姿势,顺从地用一只手搂住我的膝盖,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身体去搂我的胳膊,让我的脑袋枕在他的肘弯里。我内心有一部分想要反抗,想要证明我已经足够成熟,足够强壮,可以挣脱这样的束缚,但他现在很少会像卡尼斯提尔出生前那样照顾我ーー当时我还是家里的那个小孩ーー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开始享受,在他的胳膊上安静躺下来。在我不再紧绷以后,我感觉到他也放松了下来,他温和地说: “你脾气可真不小啊,小家伙。”我才意识到,在他听来,我的声音一定充满了愤怒。现在的劳瑞林十分明亮,金色的光茫溢满了图书馆,洒在我和Nelyo身上,勾出了Nelyo红发中交缠着的缕缕金丝,让我觉得自己的头发看起来一点也不奇怪了。我心中满是令人颤抖的喜悦,Nelyo把我紧紧搂在身边,我知道他也感受到了我的快乐。我仰着头,看着灰尘在高处窗棂洒下的金色光线中翩然起舞,想着即使像灰尘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在这里找到快乐,我毫无理由地笑了起来,放肆无礼,自由自在。Nelyo的笑声加入了我,我靠在他的手臂上,看着烟尘飞舞,感觉到劳瑞林的光芒让我的四肢变得无力沉重,于是闭上了眼躲避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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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提耶科莫本意为“急躁跃起者”,意在形容他脾气暴躁,但是三三这么理解其实字面上看没有问题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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