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中带萌_

【翻译|费家亲情向】Another man's cage 13 他人之笼

原作者:DawnFelagund

Summary:英勇的小王子与古怪的一家人


Chapter 13 芬德卡诺


我们快速地吃完了一顿冷饭,很早便启程了。离悬崖顶还有很长的路,我们准备在那里过夜,费雅纳罗大伯想早点走到那里。“游泳!” 提耶科莫咯咯笑着。费雅纳罗大伯的声音平和得出奇:“没错,小家伙,我们会去游泳的。不过呢,你哥哥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们都看向了玛卡劳瑞,他咬紧牙关,在别人帮他穿上衣时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尽管我们每个小时都会给他涂一次药膏,可他的肌肉一夜过后就会再次变僵,费雅纳罗大伯只得从旧衣服上撕下一长条布将他的胳膊绑在身上,以免骑行中压到伤口。他和迈提莫准备一起骑他父亲的坐骑——费雅纳罗大伯的马最高大最健壮,简直就是一头打着响鼻的巨型黑色怪物。费雅纳罗大伯和迈提莫联手将玛卡劳瑞抬到了马上,小心翼翼地避免他受到二次伤害,接着迈提莫便在他身后轻松地一跃而上。马儿打了个响鼻,跺起了脚,但迈提莫收紧了缰绳,让他知道主人的儿子与主人一样,不会纵容他。


当然,在来这之前,我就已经学会了骑马。我每周都要去城南和芬威祖父的骑师上马术课,他是个身材矮小的粗鲁精灵,教我如何跳过较低的跨栏,让我松手骑马,还让我将手腕交叉在胸前,单凭双腿的力量来引导自己的小马。我和阿塔有时会骑马穿过城市去拜访族人,在他们的屋子前停下来喝喝茶吃吃蛋糕,阿塔会同情地对他们的烦恼点头,而我则像他期盼的那个完美又听话的长子一般,坐得笔直而僵硬。我所练习过的马术只是在保存完好的城市街道上走几个来回,从来没有意识到骑师的课程是有逻辑依据的,但在森林里,我很庆幸自己知道如何从倒下的树上低跃而起,知道如何用手拂开树枝的同时只用腿来引导我的小马。看到迈提莫和费雅纳罗大伯对我投来的赞许目光,我自豪地笑了起来,尽管这笑容在看到提耶科莫的骑术有多熟练轻松后,就有点枯萎了,可没人会对他的能力感到惊讶。


在我们骑行的途中,迈提莫考了我们一些算数、字母和自然传说类的小问题,从简单的开始,问到只有提耶科莫才答得上来为止。他今天在我们三个都能回答的问题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甚至连刚刚开始学认字母的小卡尼斯提尔都能抢答——等我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骑出了好几里,到了午休时间了。我们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林间空地上停了下来。


头几天的旅途对我来说很艰难。我马术课上了不少,但却从来没有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我的背部和脊椎疼得厉害,在晚上辗转反侧。我其实可以向迈提莫要点药膏涂在我酸痛的身体上,可我的骄傲让我选择了疼痛与失眠。不过现在我逐渐习惯了长途骑行,我在自己的小马上摇摆起来,试图模仿提耶科莫那种漫不经心的从容。


最近的一切都顺利得不得了。早晨变得越来越暖和,我们把厚重的斗篷换成了更轻便的款式,费雅纳罗大伯递给我们一瓶水,让我们传递着喝。诺丹尼尔伯母分发了一些兰巴斯,这些饼干能让我们一整天都精力十足。提耶科莫跑进了森林,回来时他的手里爬着一只长着刺的巨大毛毛虫。“Nelyo!Nelyo!快看!” 他在迈提莫面前蹦来蹦去,而迈提莫对他弟弟手里的这只带刺的小动物表现出了适当的热情。“Turko,这也太壮观了,” 他说。


卡尼斯提尔拽了拽迈提莫的裤腿。“Nelyo?Nelyo?Nelyo?”


“我们能留着它吗?” 提耶科莫急忙问道,“我们能看着它变成蝴蝶吗?”


“Nelyo?” 卡尼斯提尔说。


“其实吧,这个品种是——”


“Nelyo!?”


怎么了,卡尼斯提尔?”


“我要尿尿。”


迈提莫叹了口气。“卡尼斯提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提这种要求的时候得文雅点——”


“但Nelyo,我真的要尿尿!”


“你可以试试这么说,‘Nelyo,你能带我去方便一下吗’——” 迈提莫提议,他刚牵起卡尼斯提尔的手,就发现他裤子前面已经蔓延开了一片黑色的湿痕,卡尼斯提尔开始哭了。


“我都告诉你我要尿尿了!” 他吼道,迈提莫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带着他去换裤子。


诺丹尼尔伯母出现在我身后,拿着水壶递给我。“芬德卡诺,” 她说,“你很快就会明白,要学会珍惜这个家里的和平时刻,因为你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安宁啦。”


我微笑起来,可却马上想起了那些她议论我父母的话,还有我父母议论她和我大伯的事,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用力过猛了。我抿了一口水,看着她。我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对我好一点,她对我笑得比对她儿子们更灿烂,她伸出手来,带着夸张的温柔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把水壶推回她手里。“谢谢,”我说,她直了直身子,把水壶递给玛卡劳瑞,走之前又拍了拍我的头发。


提耶科莫一个人站在那里,对手里蜷成一团的毛毛虫刻意大声地说着话。“Nelyo说你会变成蛾子,但相信你会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蝴蝶!” 在被他心爱的哥哥如此匆忙地抛弃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受伤的呜咽。我看见他转身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经过我身边时,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听到自己说,“提耶科莫?” 在听见他的名字出现在我的声音里后,我心惊得跳了起来。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傲慢的讶异,仿佛是忽然在早晨听见他的马桶说话了一般。“干嘛?” 他说。


“我能……我能看看吗?”


“看什么啊?”


“看看你的毛毛虫?”


“它不在了。”


“可是……” 我看见他的手松松地拢在毛毛虫上。我还能看到他脸上的愤怒,他眉毛紧簇的样子,我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不要惹费诺里安生气,阿塔曾在我很小的时候说过,我现在记起来了,要不是费雅纳罗大伯听到了整段对话,在我能抽身前大吼:“提耶科莫!” 我早就退缩了。


提耶科莫瞪大了眼睛,但他还是努力板起了脸。“怎么了啊?” 他顶嘴道。


“把毛毛虫给你堂弟看看。”


“它不在了,阿塔!”


费雅纳罗大伯只迈了两步,就走到了我们俩中间。突然之间,金光灿灿的提耶科莫不那么威风了。我的心怦怦直跳,连耳边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模糊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身侧颤抖,我希望迈提莫能抱着卡尼斯提尔回来,像今天早上那样把我抱在身边,把我带去安全的地方。我很抱歉我想和我的金发堂兄建立友谊。我很抱歉我没有被他脸上受伤的愤怒吓倒。但费雅纳罗大伯想让我见证这一切——从他俯瞰提耶科莫时瞥向我的眼神就能看出这一点。他也瞥了一眼诺丹尼尔伯母,她手里的水壶停在了玛卡劳瑞旁边,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把我当傻瓜吗,图卡芬威?” 费雅纳罗大伯问道。他没有大喊大叫,但他的声音还是让我很害怕。“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吗?”


提耶科莫脸上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的愤怒绷紧了,他的嘴唇开始颤抖,有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流着泪抽噎着,看了看我,又回头看向了他父亲,然后转身将毛毛虫扔向了几码外的杂草丛里。“那它现在不在了!” 他喊道。费雅纳罗大伯突然抓起他的胳膊,吓得他尖叫起来。


“你现在就是个唧唧歪歪、难以理喻的小屁孩,图卡芬威!如此不尊重你的堂亲,不尊重你的父亲,还这样对待一个有生命的生灵,当它是你愚蠢游戏中的一枚棋子么!余下的旅程里,你就和我骑一匹马吧。我已经受不了你炫耀自己小马的样子了,好像你是个技术多高超的猎手似的。”


提耶科莫在抽泣,他攥住了一大把费雅纳罗大伯的上衣,似乎是想将他拽进怀里,似乎是渴望在这样的痛苦中能得到父亲的安慰,但随后他粗暴地推开了大伯,转身跑进森林,流泪啜泣得差点噎住了自己。另有哭声加入了他的抽泣,我抬头看到迈提莫站在一尺远的地方,手里抱着剧烈扭动的卡尼斯提尔,他用双手紧紧搂住他,才能不让他跟着哥哥进入森林。


费雅纳罗大伯在我面前弯下腰来,他的眼睛将我带回了两天前梦里的锻造坊,一个满是钢铁,热到发白,灼人难耐的地方。这就是我在大伯眼中看到的,他什么也没说,粗暴地拥抱了我——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被他拥抱——环绕在我周围的感觉如同钢铁般炽热,让我心跳加速,等待着他触碰我的地方被烧出燎泡,等待着并没有到来的疼痛。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抬起手来拭去了我脸颊上的泪水,在我脸上留下干燥的焦痕。他吻了吻我的额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大步离开了。我抚摸着被他吻过的地方,畏缩着,仿佛期待着灼伤后的痛感,但那处皮肤光滑无损,只是带着他嘴唇的记忆隐隐刺痛着。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但这并不能阻止泪水重新流下我的脸庞。我被人从脚抱了起来,投入了温暖的怀抱里。我呼吸着那渐渐熟悉的烟尘与石头的气味:是我的伯母诺丹尼尔。


“片刻的安宁啊,” 她低声叹道,嘴唇抽动着,露出一种轻松的微笑,我只见过她与她的儿子和丈夫分享这种微笑,一种享有共同秘密笑话的微笑。我投入了她的怀抱,一个比我母亲怀里更坚硬有更柔软的存在:我感觉到她的手臂上有一种多年来在锻造坊工作练就的、举重若轻的力量,她那因为连续生了四个儿子胸部十分丰满,像柔软的枕头一样垫着我。我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任由眼泪浸透了那件夹杂着她和我大伯气味的上衣。我悄悄抬起头,看见我的堂兄提耶科莫在森林边缘的杂草丛里窸窣翻动着,疯狂寻找着那只被他丢掉的毛毛虫,担心自己已经杀死了它。


~oOo~


原本五分钟的停留被这场闹剧推迟了。诺丹尼尔伯母觉得大家应该都坐下来,放松放松,忘记彼此间的争吵。


费雅纳罗大伯盘腿坐在树下,吃着干果,和伯母的学徒们谈笑风生,他们站在他面前,仿佛是膜拜维拉的虔诚信徒。我看着提耶科莫绕过树,坐到了他父亲的腿上。这仿佛是一个秘密信号,学徒们散开了,我看着费雅纳罗大伯搂着他的第三子,慢慢地揉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对他低声说了些什么,让他的金脑袋点头表示同意。


我对提耶科莫的宽恕来得如此之快感到有点不满,自从我一周前来到这里,他就一直在恐吓我。我背对着他们,慢悠悠地溜到玛卡劳瑞和迈提莫坐着的地方,迈提莫又在给玛卡劳瑞可怜的肩膀擦药膏。


“芬德卡诺?Kano?” 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叫的是只有迈提莫才用的昵称,可这不是迈提莫。我转过身来,面对提耶科莫。


“对不起,我对你的态度太差了,” 他说。我审视着他,估摸着他的诚意。他穿着一件松绿色的上衣,就在他右臂短袖的下面,有一圈发乌的淤青,他父亲臭名昭著的坏脾气给他留下了一个碍眼的臂环。在他鲜艳外衣的映衬下,他的头发看起来格外明亮,他那双蓝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懊悔。我感到一阵嫉妒,一个本应和我差不多的小孩竟能如此漂亮。他胸前的双手握成了一个松散的球,仿佛他正准备跪在地上做个祈祷似的,但他对着我打开了双手。那只引发了所有争端的毛绒野兽爬过了他的手掌。


“我找到他了,我希望你能收下他。留着他。” 他说。


“可……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会很难过的。让他离开自己的家,他也会很难过。”


我的声音在“家”这个字上梗住了,提耶科莫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东西。他是在和我共情吗?这个最骄傲的费诺里安懂得将心比心吗?


“他们没有家,Kano,” 他带着一股近乎细腻的耐心慢慢说道。“他们在变成蝴蝶前都是独自生活的,然后他们独自飞翔,最后找到伴侣。你没有剥夺他的一切。” 他向我伸出他拱起的手掌,这突然的动作使毛毛虫把自己裹成了一个高度戒备的小球,让我的心同情地抽痛起来。


“可他会想念森林,会想念大树,” 我说。“我希望他能留下。”


提耶科莫将双手缩回胸前,再一次裹住毛毛虫。他叹了口气。“你是对的,Kano,” 他说。他走到森林的边缘,只用一只手就轻巧地攀上了树梢。他穿着绿色的斗篷和外衣,一下子消失在枝头不见了,一分钟后,他用两只手爬下了树,它们已经空了。他跑进了他父亲的怀里,但在那之前,他转过身对我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最美。


~oOo~


我们再次上路,提耶科莫遵从了自己的惩罚,和我大伯骑着同一匹马,他看着很难过很不自在,显然已经超过了被迫和父母骑马的年纪了。


我一直等到我们停下来吃午饭的时候才行动,我们停在了一片被劳瑞林的光辉洗礼过的平原中央,不过这里的温度并没有正午光线下的维林诺那般蒸腾。费雅纳罗大伯正在加热一道猎人炖菜,这道菜是他用之前晚餐剩下的肉和蔬菜做成的。提耶科莫坐在几码远的地方,裹着斗篷,盯着地面,用一根小树枝在灰尘中划拉着字母。我走近了篝火的热源边——可能这其实是费雅纳罗大伯的体温——耐心地等着他转身。


“费雅纳罗大伯?”


如果他被我的近距离接触吓了一跳的话,那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没有暴露这一点。“怎么了,芬德卡诺?” 他说。


“我想赦免我堂兄的惩罚。”


提耶科莫从地上抬起头,瓦蓝的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费雅纳罗大伯放缓语速,谨慎地说道:“你没有资格赦免他,小家伙,我是他的父亲,因此,我有权给予他适量的惩罚。”


我曾有多次目睹议会中的父亲,当然也看到过我的叔伯和祖父,我观察过,知道一个人要想有说服力,就必须采用和蔼一些的态度。我的叔叔阿拉芬威曾告诉过我,强硬的措辞无法击中冷酷的心。一颗冷酷的心须得用最甜美的酒浸泡。


我低下头,垂下双眼。“我知道,只有您才有这个资格,大伯,可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是否原谅他是由我来决定的,而我已经原谅他了。赦免与否,当然还是您的特权。”


听完我的话后,费雅纳罗大伯睁大了眼睛。提耶科莫也是一样。在那一刻,尽管提耶科莫的发色不同,眼睛是蓝色的,可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就是父子。


“你决定原谅他了?”

“是的。”


他警告我道:“谅解是不能撤回的,芬德卡诺。被宽恕的过错不会被铭记,即便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我们也不会再提起它。”


“我知道。”


费雅纳罗大伯的声音有些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那么提耶科莫可以取回自己的小马了。我解除对他的惩罚。”


提耶科莫倒吸了一口气,蹦哒着冲向了那匹拴在费雅纳罗大伯马鞍旁的小马,他一跃而上,开始绕着草地跑圈。


费雅纳罗大伯在他身后哀伤地笑了,他转头看向我。“他不会用言语来感谢你,我的侄子,但他心里存有感激之情。”


我说:“我知道。”


~oOo~


下午,我们骑马穿过一片密林,低矮的树枝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脸。飞虫绕着我们的脑袋嗡嗡个不停,看得人眼花。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的温暖,我想脱掉我的斗篷,但这样会让我的手臂被树枝划伤。我紧紧地跟在迈提莫和玛卡劳瑞身后,他们俩比我要高大许多,更是被树枝划得惨不忍睹,为我开辟了一条更容易走的路。


“薇瑞的针啊,这树杈把我后背的皮都擦破了!” 玛卡劳瑞对迈提莫吐槽道。唯一离得够近能听到他俩说话的人是我,迈提莫警惕地回头看了看,我连忙将目光移开,假装没有听到。


“或许我们应该在你的背上也涂点药膏,我的小弟弟,” 迈提莫说。“我要把这项烦人的任务交给阿塔。不过话虽如此,要是玟嘉丽和我们在一起,可能她会愿意做这件事。”


“天呐,别说了,Nelyo!不像你,我和姑娘在一起的时候衣服穿得可严实了。”


又一道警惕的目光射向了我,我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在透过树木照进来的光线上,甚至还皱起额头来加强集中的效果。“你那是没有机会做其他的事呢,” 迈提莫轻声说道。


“要是我想的话,我肯定可以做。”


“对呀,说得好像你不想一样。”


“我可能想过,但我的道德水平很高,Nelyo。’送安娜温德回她的小屋’……更像是把她哄上床吧!”


“别说了,玛卡劳瑞。我没做过这种事。”


“你还没教她怎么口吞宝剑吗?”


别说了,玛卡劳瑞!”


“你没让她去握你的王子权杖?”


“我就应该现在把你从马上推下去,然后转身就走!”


玛卡劳瑞大笑起来,我不明为什么这个家里这么多的欢乐似乎都来自于假装生气、假装威胁伤害对方。“你没有向她展示你在黑暗中寻找宝藏的费诺里安超能力吗?”


“玛卡劳瑞!我发誓!”


小路变宽了,诺尼尔丹伯母慢悠悠地骑到我们身旁。“Nelyo,认真的吗,你非得在玛卡劳瑞受伤的时候欺负他?” 她责骂道,小跑着加入了队伍前的费雅纳罗大伯。


迈提莫的下巴不忿地抽搐着,一等她经过,玛卡劳瑞就爆发出一声大笑,说道:“是啊,Nelyo,在我受伤的时候对我好点嘛。”


“我很高兴你已经有精力能和我开玩笑了,玛卡劳瑞。或许你现在恢复好了,今晚可以一个人滚去湖里,睡自己的铺盖了。”

“对不起啊,Nelyo。我确实好到可以和你开玩笑了,但其他的事情我可都做不到。” 玛卡劳瑞带着夸张的遗憾说道。


我想象着自己在回家的路上,用他们互相调侃的方式,轻松地打趣着我的堂亲们,嘲笑迈提莫的武艺与锻造技巧,就像迈提莫把我从提力安带出来的那天一样,和他们其中一人共骑一匹马,用他温暖、灵活的手指拨开我的头发。他们是那种让其他人在节日里羡慕不已的家庭,彼此之间相处自在,仿佛是在炫耀那种他人无法企及的亲昵感情。


~oOo~


那天我们在圣光交汇前就早早停了下来,走到了一片点缀着摇曳的黄花叶子的青翠草地上。几个兄弟间的氛围因兴奋而不住颤抖着,连在此番长途跋涉中再次困乏的玛卡劳瑞也是如此。费雅纳罗大伯和迈提莫匆匆搭起帐篷,玛卡劳瑞催促我们这些小家伙——我和我的两个小堂亲——赶紧给马儿喂水喂干草。


卡尼斯提尔撅着小嘴,靠在费雅纳罗大伯身上昏昏欲睡,现在是他平时午睡的时间,但提耶科莫摇了摇他,让他不要哼唧。“我们要去游泳啦,卡尼斯提尔。别犯傻了。”


卡尼斯提尔哭叫一声,然后安静下来。


诺丹尼尔伯母和安娜温德陪着玛卡劳瑞沿着小路走到湖边(他在伤口愈合肩膀能正常工作前还不能游泳)。迈提莫和费雅纳罗大伯褪去多余的衣物,只穿了一件上衣和一条裤脚膝盖撕裂的破旧裤子。我们也照葫芦画瓢,赤着脚,瑟瑟发抖地走到草地的边缘,进入森林。男学徒们围在我们身边,兴奋地大喊大叫,在树枝上上蹿下跳,荡来荡去,沿着一条昏暗的小路打着滚翻到了计划内的那片湖边。提耶科莫和卡尼斯提尔一个牵着哥哥的手,一个牵着父亲的手,舒舒服服地踏着覆盖在森林地面上的枯叶,可那些细小的树枝却咬痛了我的脚底,在迈提莫和费雅纳罗大伯看向我时,我只能挣扎着不跛着脚走路。我们走在一个小斜坡上,爬坡的费力不断拉拽着我这双长途跋涉后早已疲惫不堪的腿。


越过最后一片茂密的矮树丛,我瞥见了劳瑞林的光芒,微小的正方形和三角形的光辉在绿叶周围形成了彩虹般的光晕。我扫开脸上的枝桠——渴望着光明和松软的土地——踏入一片空地,在我意识到世界在我面前断开后,我畏缩了。


我后退一步,撞到了迈提莫,他笑着说:“别害怕,小家伙,你不会掉下去的。”


握着他的手,我慢慢靠近悬崖,越过虚无之外,看着下面的大地。提耶科莫松松地握着他的另一只手,看起来也更有信心,他站得离悬崖好近,脚趾蜷缩在岩石的边缘。在我们脚下,一片钴色的海水映入眼帘,在午后的圣光下熠熠生辉。湖的一边是米黄色的沙滩,由于距离的原因显得很小,我能看见我的伯母堂兄和安娜温德在那里碰了面。沙滩后面有一块陡峭的岩石,和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很是相似,我可以勉强望见刻在石头上的微小台阶。学徒们毫不犹豫地脱下衣服,一个接一个地奔向悬崖边上的虚无之地,双膝贴着胸口,像石头一样掉到下面的湖里,他们兴奋的尖叫声随着下坠逐渐减弱,彻底消逝于击钹般的落水声中。我猛然意识到他们期待着我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恐惧撕拧着我的小腹,中午的那顿猎人炖肉灼烧着我的喉咙。


“不要!” 我哭喊道,紧紧抱住迈提莫的大腿,不想让我的堂亲们看到我脸上可鄙的泪水,大口大口地吸着他裤子上灰尘和汗水的味道。我的眼泪只用了几秒就浸透了这块破布。无数件可怕的事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想象着自己摔到了一块从未发现过的石头上。我想象着一阵风将我瘦小的身躯吹到了悬崖边。我想象着自己的灵魂忘记和身体一起跳跃,只剩下一只被解剖的生物在我坠落时死去。


迈提莫在我身边蹲下。“Kano,Kano,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先跳下去接住你,阿塔不会让你受伤的。Kano,好啦,我的小家伙,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倚在他的肩膀上啜泣。“不行!不行!” 我想要止住眼泪,因为我能感受到提耶科莫和费雅纳罗大伯落在我背上凝重的目光,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的软弱,但骄傲不能使人的肉体免于毁灭,所以我紧紧贴着迈提莫,他亲吻着我脸颊上的泪水,抱走了我。


“我相信你的心底蕴藏着勇气*,Kano,我相信你会找到快乐——而不是恐惧——你能相信我和你大伯吗?因为我们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剖心置腹过。我退到一边,看着他,打了个哭嗝,垂落的眼泪还在我脸上流淌。


“他如果不想跳的话,” 费雅纳罗大伯在我身后说,“我就带他到沙滩上找你母亲,Nelyo。”


迈提莫站起身来,吻了吻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对你有信心,Kano。我们水里见。”


他走到悬崖边,朝下面看了看。我想抓住他的裤脚,把他拉回我身边——突然之间,我不再恐惧自己身体即将受到的伤害,转而担心起了他——但他又折了回来,脱下上衣外裤,赤身裸体地站在劳瑞林的金色光芒之下,微风吹拂着他脸上的红发。


我移开了目光,看向我们面前虚无之外的蓝天,因为我的父母教导过我,永远不可以正视一个成年人的裸体。迈提莫就快成年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也把他当作成年人对待。显然,费诺里安的古怪之处还包括了对裸体的熟视无睹,他们能毫无羞耻地脱光衣服,从不试图隐藏自己,甚至我的大伯和伯母也是如此。我的父母并不讨厌亲近之人注视他们的肉体,话虽这么说,他们还是尽力回避这样的可能,而且绝对不会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这么随便地脱掉衣服(如果他们有的话)。


可他们的身体并不像我堂兄一般完美,在他背向我,走向悬崖边缘时,我终于允许自己看向了他。他高大的身躯将悬崖外的蓝色虚无一分为二,他紧绷的肌肉和挺直的肩膀毫无畏惧。我看着他踮起脚尖,从岩石上一跃而下,径直坠入水中时,我的心狂跳起来。


提耶科莫和卡尼斯提尔冲到悬崖边看着他跳水,我却退缩着回到了树林里,在他坠落时数着自己的心跳。1,2,3。扑通。我听见学徒们的欢呼,知道他已经安全入水了。


费雅纳罗大伯帮我的堂亲们脱下了衣服,他们跃跃欲试,渴望跌入那片虚无之中。卡尼斯提尔在他父亲的脖子上啃了六口,才被警告制止。提耶科莫踮着脚蹦了起来,仿佛一只准备第一次飞离巢穴的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提耶科莫先来,” 费雅纳罗大伯说,他低头对迈提莫叫道:“准备好了吗?”


下面传来一声模糊的回应,费雅纳罗大伯从悬崖边退了回来,像怀抱婴儿一样抱着提耶科莫,脸朝着地下。他摇了摇他。“一,” 他说,提耶科莫开始和他一起数数。荡一下。“二。” 荡一下。 “三。” 最后荡了一下,松手——提耶科莫就像一把扔向靶子的尖刀,飞进了蓝色的虚无中,他开心地尖叫着,双脚在身体上翻腾,跌落在悬崖边缘下,消失在视线之外。


卡尼斯提尔跑到悬崖边蹲下,看着他的兄弟入水。下面传来了轻微的水花声——更像是一阵涟漪——我听见提耶科莫在崖下大喊大叫笑个不停。卡尼斯提尔站起身来,扑进了父亲怀里。


“一。” 荡一下。


卡尼斯提尔没跟着他一起数。他扭个不停:“我要尿尿。”


“你可以尿在湖里,” 费雅纳罗大伯告诉他,准备再荡一次。


“上次我在湖里尿尿,Nelyo吼我来着!”


“你那是尿在Nelyo身上了。你得游远一点才能尿。” 费雅纳罗大伯把他拉了回来,可卡尼斯提尔猛地咬了他胳膊一口,痛得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你了阿塔!我真的现在就得尿!”


费雅纳罗大伯放开了他。“看在一如的份上,” 他嘟囔道,领着他的小儿子走进了小径旁的灌木丛。过了一会后,他们走了出来,费雅纳罗大伯又抱住了他。“一。”


“不要,等一下!我要尿尿!”


“卡尼斯提尔!你不是刚上完厕所么!”


“我还得再上一次。”


“你不可能还需要再上一次。”


“那我就是害怕了。”


“你为什么要怕呢?你去年就跳过了呀。”


“我知道。”


“那你到底在怕些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可我就是怕。”


费雅纳罗大伯叹了口气。他跪下来抱住了卡尼斯提尔。“卡尼斯提尔,我爱你。我和你哥哥都会保护你的。你什么都不用怕。”


“真的吗?”


“真的。”


“好吧。那我准备好了。”


“你不用尿尿了?” 费雅纳罗大伯逗了逗他。


“说不定耶。” 他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用啦。”


费雅纳罗大伯呼叫着下面的迈提莫,得到了一声模糊的回道。他连着荡了他最年幼的儿子三下,将他抛向了空中。


卡尼斯提尔下落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大叫。他的身体在空中蜷缩成了一个球,紧接着消失在视野中。随着他的入水,我听到了更多的欢笑声,费雅纳罗大伯转向了我。


“芬德卡诺?”


我相信你的心底蕴藏着勇气,Kano


我想知道这是真的吗?我看向费雅纳罗大伯,他似乎不相信我有。他觉得我会回答他那个不曾问出口的问题,请求他带我回到地面,坐在我伯母身旁的沙滩上,躲到那个对我受伤的堂兄来说也足够安全的地方。我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他只是看在迈提莫,也可能是他妻子的份上,才愿意做出尝试,才在自己满心满眼都尖叫着想要飞下悬崖时,板起脸僵硬地展现出耐心。


我的心中,真的有勇气吗?


我向大伯伸出了双臂。他站起身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把我的外衣拉过了头顶。我挣扎着想保留自己脱下裤子的尊严,可我的手抖得厉害,紧紧地扒着费雅纳罗大伯的肩膀不放,他出奇温柔地从腰上褪下了我的裤子。紧接着我就被举到了空中,被他抱在了怀里,头碰着头,脸挨着脸,开始从一个如此高大有力之人的角度看向世界。他的身体离我好近,其中散发着的能量让我觉得自己好似发了烧一般,不过它没有耗尽我的精力,反倒让我的每一部分都因期待和对未知的信念而震颤不已。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拼命地跳动,他靠得太近,便也感觉到了。他在离悬崖边缘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刚好能让我看见一线蓝宝石般的湖水——抚了抚我的头发。“呼吸,芬德卡诺,” 他说,我这才发现自己兴奋得发昏是因为憋了好久的气。


我大口吸着气,在他的怀里享受着盈满肺部的凉爽空气,仿佛是在享受提力安的美味佳肴。我的脸挂着泪,我很害怕,但我就是要飞离这个悬崖,找到心中的勇气。


他放低我的身体,像对我的堂兄弟们那样抱着我。他的双手强壮无畏,紧贴着我颤抖的肌肉。他荡了我一下,下方的湖水就映入眼帘了。我闭上眼睛,咬着嘴唇,可一声呜咽还是溜了出来,他荡我第二第三下的时候,我没有看见湖水,然后他松了手,我睁开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确定自己就像曼威的巨鹰一样飞翔,因为我的身体与地面平行地漂浮在空中,湖面在我的脚下伸展开来,宛若一条发光的蓝色缎带。我像鸟儿一样伸出双臂,仿佛可以永远躺在那里,就像躺在床上那样放松。可紧接着,重力抓住了我,就像一只敏捷的拳头在半空中拢住苍蝇一般,我被拖向水中,我的胃紧贴着脊柱,又上升到了我的喉咙里。风在我耳边咆哮,猛烈地塞进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我要被空气淹死了——我知道我在尖叫的唯一原因就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喉咙里嗡嗡颤动。


我在水向我涌来时闭上了眼睛,害怕水会拍打我的皮肤,但就在我的膝盖亲吻水面的瞬间,一双温暖的手搂住了我的胸膛,阻止了我的下坠,我扑通一声安全入水,就像一颗蹦进柠檬水里的小樱桃。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脸被淹没了,湖水在我耳边咆哮,可就在我坠下的一瞬间,迈提莫又把我举了起来,我咳嗽着,吐着唾沫。


“小心点,小家伙,” 他说,在我吐水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背。“可别在跳水幸存后被水淹死啦!” 他紧紧地抱着我,擦去我眼中的水渍,声音充满了骄傲。


我环视着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沃隆迪尔怀抱着正在挣扎的卡尼斯提尔。提耶科莫正绕着迈提莫划着小圈,像鱼一样轻松自信。另外两个学徒大叫着互相泼着水玩,沃隆迪尔羡慕地看着他们,迈提莫把我移到他的身侧,为卡尼斯提尔腾出另一只手。


卡尼斯提尔从沃隆迪尔怀里钻到了迈提莫身上。“阿塔?” 他问道,他那粗糙的头发黏在了头顶,显得他更加幼小。


“他一会儿就下来。耐心点,小家伙。”


我想知道迈提莫是如何在抱住我们俩的同时,还能让自己的头这么轻松地浮在水面上。我能感觉到他的腿在我们身下晃来晃去,但他的身体却几乎没有晃动,他可能已经稳稳地站在地上了。水在我们脚下很深,冰冷地环着我的双足,好似一张打着哈欠的大嘴。“别累着自己了,” 迈提莫对大起胆子越游越远的提耶科莫喊道。我满意地注意到,提耶科莫的头发在被水浸湿后,颜色深得发棕。我的心跳渐渐变缓,这才发现我们周围的水冷得要死,我不禁发起抖来。


我对面的卡尼斯提尔嘴唇打着颤,他平时红润的皮肤变得惨白,他浓密的眼睫毛粘在一起,变成了黑色的尖刺。他转过身来搂着迈提莫的脖子,哼唧道:“阿塔。”


“他马上就来了,小家伙,” 迈提莫安慰道,他把我们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分享着他的体温。“看见了吗?”


我们都伸长脖子回头望向悬崖,只见费雅纳罗大伯腾空而起,变成了明亮的天空下的黑色剪影,他悬空许久,然后在半空中转身,扭头向水面落去。他贴着水面滑了进去,几乎没有一丝涟漪。


卡尼斯提尔手脚并用,踢打着想要挣脱迈提莫的控制,但费雅纳罗大伯过了一分钟都没有浮出水面。等他终于露面时,他游到了远离人群的提耶科莫下面,将他一把抬到了水面上暖和的夏日空气中,吓得提耶科莫又笑又叫。“你来这里做什么,小家伙?” 费雅纳罗大伯略带斥责,将提耶科莫丢回水里,和他一起游回了人群。


~oOo~


那之后的午后时光,慵懒而永恒。水很冷,但我已经习惯了,迈提莫在教我游泳,他的手轻轻托在我身体下面,防止我下沉,我在听见他的笑声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独立游了好一会了,他没再托着我,而是漂在我附近,一旦我沉下去,就能立马抓住我,但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让他克制住自己不去做不必要的帮助。


“你可真有天赋,Kano!” 他惊叹道,我兴奋得不得了,身体像石头一般蜷成了一个小球,他只得猛冲过来,扶着我不让我沉底。“别这样,小家伙!记住,让你的身体在水面上伸展开。”


“薄薄地摊开,” 我重复了一遍,然后划走了。


提耶科莫漂在我身后,狠狠地瞪着我,可等我望向他时,他却钻进水底游向了他的父亲。我懂了,他的好感,真是太短暂了。


最后金色的光芒开始消退,我们游向岸边,诺丹尼尔伯母带着厚厚的斗篷和毯子在水边迎接我们。迈提莫急忙把自己裹了起来,我发现他和安娜温德都在努力避嫌。玛卡劳瑞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的毯子里,他的手臂没有绑在身上,昏昏沉沉地眯着眼睛。迈提莫躺倒在他的身旁——腰间裹着毛毯,肩上披着斗篷——带着满脸的潮湿冰冷贴上了玛卡劳瑞的脸颊。

“啊!Nelyo!” 玛卡劳瑞猛地坐起,一拳捶开了大笑不止的迈提莫。


“我还以为你想知道水温怎么样呢。”


迈提莫躺在了玛卡劳瑞旁边的毯子上,让劳瑞林的垂暮之光晒干他的身体。我坐在他身旁,他用手臂环住我,将我拉近。


提耶科莫走过,瞪了我一眼,然后扑通一声坐在了玛卡劳瑞的大腿上。“啊!一亚的伊露维塔啊!先是用冷水沾我脸,现在提耶科莫直接坐我蛋上——”


“玛卡劳瑞!” 诺丹尼尔伯母责骂道。在她身边的安娜温德咯咯地笑着,玛卡劳瑞红着脸低下了头,好像刚刚忘记了她的存在。“不要介意他的无礼,安娜温德,” 我的伯母说。“有些伤口甚至能让最高尚的男子——比如我的玛卡劳瑞——忘记女士们的存在。等到我们分娩时对着丈夫大喊大叫,就算是报仇了。”


“我期待着能报仇的这一天呢,” 安娜温德说道,现在轮到迈提莫脸红了,他和玛卡劳瑞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oOo~


回到营地,夜幕笼罩着大地,我们浑身发抖,连衣服都穿不上。迈提莫点燃了熊熊篝火,我们围坐在篝火旁,紧紧地挤在一起分享彼此的体温,在一件斗篷下三三两两抱成一团。


我的胃仿佛变成了身体中央的一个空心洞,就连诺丹尼尔伯母埋在火堆余烬中的生土豆也看着很美味,生冷着被我吞下肚也没有问题。费雅纳罗大伯离开去湖边寻找我们丢下的衣服,他回来的时候,胳膊上不仅挎着我们的外衣和裤子,还有五条裹在网里的银色小鱼。


埃雅玟婶婶是位泰勒瑞,也是我母亲的密友,所以我们经常和她一起去澳阔泷迪走访,在埃雅玟的父亲、泰勒瑞的至高王——欧尔威家的餐桌上享用鱼和螃蟹。我很意外地发现还有其他诺多也喜欢这样的美味,迈提莫在我们拿出盘子和餐具的时候向我解释说,他的父母游遍了阿门洲各地,也学会了享受许多诺多族平时并不喜欢的食物。这条在烈焰中炸得又热又脆的鱼,是我在整个旅途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我欣喜地接过了伯母递给我的第二份烤鱼。“看来我们又发现了一位一顿饭能吃掉自己体重的小朋友了。” 费雅纳罗大伯调侃道。


晚饭后,玛卡劳瑞宣布他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稍微演奏一会竖琴。“当然前提是,” 他说,“如果有人愿意听的话。” 我们赶紧收拾起碗筷,再次围着火堆坐下。


我吃得好饱,倦意很快席卷了我的全身,提耶科莫和我依偎在迈提莫的两侧,隔着他的胸膛看着对方。我本以为会收到更多先前那种嫉妒的目光,可提耶科莫却闭上眼睛朝我笑了笑,只有我被他的感情弄得满头雾水。迈提莫用他的斗篷盖住了我们每一个人,他的身体温暖着我。我能听到他缓慢的呼吸节奏,就像之前海浪在沙滩上的飒飒声,在那之下的,便是他的心跳。每周用过晚饭后,芬威祖父的宫廷乐师都会留下表演,我试着回忆起父亲抱着我听音乐时的情景,等待着熟悉的思乡之情带来的刺痛,可我感受到的只有困倦的满足和迈提莫胸膛贴在我脸颊上的温暖。


我的身体似乎还漂浮在湖面上,被波浪轻轻地翻腾着。玛卡劳瑞的歌声像流水一般起伏,那是一首对阿尔达清凉水域的赞歌,感谢它给予了我们寄托与快乐。从他受伤的那一侧手臂弹奏出的音符中,我听不出一丝犹豫,我自己也被那雨点一般的音符代入了梦乡,慢慢填满了梦里玻璃一样光滑的湖面。




勇气*:原文这里的用词“valor”,直译过来就是“英勇”


评论(8)

热度(66)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