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中带萌_

【翻译|费家亲情向】Another man's cage 他人之笼 Chapter 2

原作者:DawnFelagund

Summary:在双树纪元的蒙福之地,费诺家族与诺多全族开始慢慢走上他们既定的命运。这是一部以维林诺为背景的长篇小说,故事中年轻的费诺一家度过了一个普通的双树年。主要人物有费诺、诺丹尼尔、迈兹洛斯、玛格洛尔、凯勒巩、卡兰希尔、芬巩、芬国昐和菲纳芬。内含婚内性行为和双方同意的异性亲热情节,分级为M。

本章cp:费诺/诺丹尼尔,少年迈提莫/原创女性oc



Chapter 2 提耶科莫


我轻轻动了动,发觉Nelyo搂着我的胳膊不见了,我现在很冷。我嘟嘟囔囔地抗议着,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躺在卡尼斯提尔对面,身上盖着另一半披风。现在已经是双树交汇的时刻了。


我把披风的边缘拉到鼻子前,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Nelyo的味道,不是光芒穿过树叶的气味,而是暴风雨前疾风的气息,那种空气被闪电劈焦的味道。是阿塔。


我的脚丫蹬着卡尼斯提尔伸了个懒腰,想站起来,但我的四肢不听使唤,侧着身子栽歪了下去,我把披风捂在鼻子上,双脚紧贴着我的小弟弟,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我觉得自己已经融化在垫子里了,我耷拉着眼皮,看到Nelyo再次聚精会神地工作起来,他的头发在双树的交汇光芒下呈现出艳丽的红色。我对自己感到一阵恼怒,如果我一直醒着,我就能一直跟他待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冷了。年幼愚蠢又孤独,我就这么睡着了。


oOo


图书馆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你知道现在有多晚了吗,Nelyo?我都忘了我们今晚要准备晚餐,学徒们也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蹦了起来,仿佛被捕食者惊动一般,一下子清醒过来,我的心怦怦狂跳,但发现来的只是玛卡劳瑞。Nelyo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句子写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一跃而起,看了一眼窗外倾泻而下的光线,那光线正迅速变成银色。


“一亚的伊露维塔啊!”


玛卡劳瑞穿着一件白色的短上衣跟一条宽松的灰色裤子,光着脚披散着头发,但Nelyo却是一团糟。夏天快到了,图书馆里闷热难耐。(我刚刚有被冻醒吗?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Nelyo的衣服脏兮兮的,他脱掉了大部分衣服,身上只剩一件前襟大敞的短袖上衣,跟一条裤腿卷到脚踝上面的马裤;他的靴子被踢到了桌子底下;有一半头发被他扎成了一个髻,避免它们沾在脸上,剩下的全都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嘴唇不知道是因为舔羽毛笔,还是为了把刷毛吸尖而染上了黑色墨点。


“这好热啊!你到底是怎么在这里工作的?" 玛卡劳瑞边问边忽扇着自己的上衣降温。“这比在阿塔的破工坊里还糟糕啊。”


“我没注意,”Nelyo心不在焉地说着,把他的书和文件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阿米总是责备Nelyo在工作时对自己的外表疏于管理。“看在曼威的份上,用丝带好好扎起你的头发吧,”她总爱这么说。“要么让你父亲或我早上帮你编辫子。我是用你的美貌为你命名的,迈提莫,但你好像铁了心要邋里邋遢的。” 阿塔通常觉得Nelyo的粗心大意很好玩,只有当他陷入焦躁的情绪中时,才会对所有事情进行额外的审查。“我希望你不要老是舔墨水舔颜料,奈雅芬威,” 他会这么抱怨。“你看起来像个奥克。”


(卡尼斯提尔和我也经常被我们父亲指责说像奥克。奥克是什么,我们都不太清楚,Nelyo也不肯告诉我们,但一般来说,只要我们造成的噪音足以打扰到阿塔的工作,就会收到这种指控。另外,他心情烦躁的时候也总会用这个词。)


我的哥哥们来到沙发边想要叫起我和卡尼斯提尔。“来吧,Turko,现在到了做晚饭的时间啦。” Nelyo的话语里透露着一种老练的温柔,这是从他近四十年来叫三个年幼弟弟起床的过程中磨练出来的。他拉着我的手拽我起来,我摇晃了一下,还是困得迷迷糊糊。玛卡劳瑞在照顾小孩方面就没这么熟练了:他掀起卡尼斯提尔身上的披风,我的小弟弟正口含拇指,缩成一团睡得正酣,没等Nelyo阻止他,玛卡劳瑞就将沉睡中的卡尼斯提尔一把抱起。卡尼斯提尔发出一声哭喊,像一只被长着翅膀的怪物绑架走的幼兽般尖叫着——反正不像是一个在哥哥怀抱里发出微弱抗议的小孩——他在玛卡劳瑞的臂弯里不停扭动着,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小脸涨得通红,然后他停了下来,彻底沉默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皱起眉,等待着,察觉到Nelyo也在做同样的事,因为片刻之后,卡尼斯提尔尖叫起来,仿佛用尽了体内的所有空气,不停用小拳头猛锤玛卡劳瑞的肩膀。


“哦,看在曼威的份上,玛卡劳瑞。” Nelyo说道。他松开了我的手,从沙发上拿起披风,披在卡尼斯提尔颤抖的小身体上,将他紧紧裹住,然后从满脸感激的玛卡劳瑞手中接过了他。


“阿塔!阿塔——————!”卡尼斯提尔尖叫着,他绯红的脸蛋上浸满了泪水。


"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 玛卡劳瑞抗议道。


Nelyo抱着卡尼斯提尔,他从披风里挣脱出来了一点,紧紧地搂住Nelyo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闷住了自己的尖叫声。无论是因为披风欺骗了他,让他相信Nelyo就是阿塔,还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只要不是玛卡劳瑞就行,我不太确定,但卡尼斯提尔的哭声逐渐平息了下来。“他只是个小孩,玛卡劳瑞。只是个小宝宝。” Nelyo柔声哼道,反倒更像是在跟卡尼斯提尔说话,边说边轻轻摇晃着他。“你现在没事啦,卡尼斯提尔。没人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有人能伤害我的宝贝弟弟。不要哭,好啦,小家伙,不要哭啦。”


“我又不是要伤害他。” 玛卡劳瑞抗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的愤慨。


Nelyo粗暴地打断了他: “带上提耶科莫,好吗? 我们得开始准备晚饭了。”


我向玛卡劳瑞举起双臂(卡尼斯提尔出生后不久,这种伎俩就在 Nelyo身上失效了,但现在Nelyo正来回踱着步安抚卡尼斯提尔,没法分神告诉玛卡劳瑞我完全可以自己走去厨房),他抱起了我,因为我的体重呻吟出声,我在他的肩上笑了起来,然后用胳膊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


我们前进的时候,我从玛卡劳瑞的肩膀上看着房间和走廊向后退去。卡尼斯提尔的哭声渐渐转为了呜咽,他的脸埋在Nelyo的肩膀上,迷失在他披散的头发里,小手里攥着一大把Nelyo的上衣。卡尼斯提尔简直完全无法预测,我现在逐渐认识到了这一点:上一秒他安安稳稳,看起来甚至还挺快活,下一秒就变成了个嚎啕大哭的小怪物。玛卡劳瑞不是很习惯我的重量,就这么让我滑向地面,我只得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拽着他的脑袋,直到他把我举回他的胯骨上,痛苦烦闷地嘟囔出声。


Nelyo推门进入厨房,仿佛是预感到自己即将被丢下,卡尼斯提尔攒足劲儿闹了起来,他那抗议的抱怨声越涨越高。我被放在了地板上,还没来的及跑到Nelyo身边加入这场混战,玛卡劳瑞就捉住了我的手,把我拽在身后,领进了清凉漆黑的储藏室中。


“来,” 他说着把我转过来面对他,“伸出你的胳膊。” 我按照指示做了,现在我的手里和胳膊上堆满了蔬菜、奶酪和面包,多到几乎淹没了我的视线。


“玛卡劳瑞……” 我抱怨起来。


“我领着你,你会没事的。” 他的声音现在从储藏室的后面传了过来,那是阿塔存酒的地方。我站着摇晃起来,手里的一块奶酪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了,就在这时,玛卡劳瑞的手放到了我的背后,领着我进入了厨房。


Nelyo成功稳住了卡尼斯提尔,起码稳住了一点点。他说服了我们的小弟弟坐在房间中央的小桌子旁,尽管 Nelyo仍然紧挨着他坐在长凳上,卡尼斯提尔红着眼睛,双颊绯红,依旧紧紧地裹在阿塔的披风里。“呆在这儿,小家伙,”Nelyo轻声对他说,迅速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飞奔过来迎接我,就在此时,我怀里的奶酪掉了下来。


“提耶科莫,我能放心地把刀交给你吗?” Nelyo边问我,边从我怀里卸下食材,把它们放到桌面上。我仿佛被侮辱了一般,瞪了他一眼,他叹了口气。“我当然可以相信你了。我想你在阿塔的工坊里处理过更棘手的事,是不是?”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匆匆走到其中一个抽屉前,掏出了一柄银色的长刀。泰尔佩瑞安的光芒在刀刃上闪烁跃动着,我不禁屏住了呼吸;我认出这是我父亲的作品,真美啊。Nelyo让我在桌子旁坐好,跟卡尼斯提尔面对面,然后语速飞快地告诉我哪些奶酪要切成块,哪些要切成片。“边缘要切平整,” 他告诉我,“这样我跟玛卡劳瑞就能把他们刻成花了。”


“我也要刻小花!” 卡尼斯提尔突然开口。“我想帮忙!”


Nelyo试图克制住自己,但我还是听到一声郁闷的叹息从他唇边溜出,他一下子合上了双眼,遮住了他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我专注地干自己的活,决心把奶酪切得均匀而完美,不去看冲去递给卡尼斯提尔一碗水洗菜的Nelyo。Nelyo试着解开阿塔的披风时,我听见了卡尼斯提尔的尖叫声。“你得把手腾出来,小家伙,” 他说,于是卡尼斯提尔允许Nelyo把披风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尽管它全都堆在了他身后的地板上,他整个人都被披风的重量拉着向后坠去。卡尼斯提尔得到了一堆需要清洗的蔬菜。我身后的玛卡劳瑞正敲打着平底锅,热起炉灶准备烧水;我瞥了一眼,看见了Nelyo正在向卡尼斯提尔展示如何清洗蔬菜上的泥土,他的手在水下挪动着,罩起卡尼斯提尔的小手,荡漾着水波。我抬头一看,他正冲我微笑着。


“看到了吗,小家伙?” 他对卡尼斯提尔说。 “就这么洗。” 他在卡尼斯提尔的耳尖上落下一吻,让他咯咯笑个不停,然后站起身来。Nelyo经过我身旁时,碰了碰我的肩膀,我的刀重燃斗志,清脆地敲击起木头桌面。


为了让他高兴,我愿意做任何事。为了让阿塔高兴,我愿意做任何事。


卡尼斯提尔手中的土豆落进了盛水的碗中,他大笑着看着水花四溅,打湿了我们两个。我身后的Nelyo和玛卡劳瑞飞速交流着,他们说的话彼此重叠,相互打断,中间还夹杂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当声响。“来,接着——啊,不!” 我听见湿漉漉的咔嚓一声,猜到他们摔了一个鸡蛋。卡尼斯提尔盯着我的四周,双眼因为好奇亮了起来,水顺着他的鼻尖滴了下来。“我们等会再说,” 我听见了Nelyo的声音,既有威严又令人安心。“再给我一个。”


托盘被推入烤箱,平底锅放在炉子上搅拌,不出半小时,我的哥哥们就和我们一起坐在了餐桌前——Nelyo坐在卡尼斯提尔身边,玛卡劳瑞坐在我旁边——他们一起切蔬菜做沙拉,交谈着——要是我们问起,他们就会说这是我和卡尼斯提尔无法理解的话题。玛卡劳瑞翘着二郎腿,胳膊肘抵在桌面上,双眼明亮热切,Nelyo则坐得笔直,肩膀端正,匀速切着生菜,唯一透露出他神情的线索,就是他唇边那抹稍纵即逝的微笑。


“也就是说,他们都会来吗?”


“据我所知,是的。甚至包括……” 玛卡劳瑞故意压低了声音,冲着Nelyo挑了挑眉。


Nelyo没有如他所料的抬起头来。“今天我们要晚一点开饭。我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只要是端上桌的,才不会在乎你喂给她的是木屑还是炉渣。”


“泥萌在说薯麻?” 卡尼斯提尔欢快地哼哼着,不自觉地用回了婴语,最近这种黏黏糊糊的用语在他上了父亲的语言课后,就被禁止了。


“你们在——” Neylo略带警告地纠正了他。


“你们在说什么啊?” 卡尼斯提尔重复道,发音谨慎克制,很像Neylo。


“我们在讨论社交方面的事,” Nelyo谨慎地回答着这个问题,与此同时,玛卡劳瑞大笑着抢答道:“我们在讨论姑娘。”


“嘘!” Nelyo在桌下踹了他一脚,玛卡劳瑞丢下了手里正在切的黄瓜,抬起腿呻吟着:“哎!”


“活该。” Nelyo嘟囔着,他又狠狠地剁了手里的生菜几下。“她是阿塔的学徒,意思就是说我毫无希望。”


玛卡劳瑞反对道:”为什么啊?阿塔就娶了他师父的女儿。”


“没错,我无意冒犯阿塔,但是在我意识到我的诞生是源自于他与阿米不成熟的婚姻后,我就不想重蹈他的覆辙了。”


“Nelyo,你现在已经比阿塔同阿米结婚时的年纪大了。一亚的伊露维塔啊,你已经已经比阿塔生你的时候大了!你还有三年就成年了,我不认为你去他追求那位可爱的徒弟有违礼教。” 


Nelyo盯着那堆切碎的生菜看了很久才答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Nelyo——”


“既然你觉得她如此 ‘可爱 ’,” 他尖刻地说,”那你为什么不去追求她呢,玛卡劳瑞?”


玛卡劳瑞笑着回答道:“她的心动对象可不是我,Nelyo,” 然后在Nelyo再次动脚踢他小腿之前,大笑着把双腿悠到了长椅上。


我的目光与卡尼斯提尔相遇,他正用鼻子发出一阵无聊的呼呼声(我看见他的鼻子流鼻涕了,真恶心)。Nelyo转向他,用抹布擦了擦卡尼斯提尔的鼻子。“说够了吧,玛卡劳瑞。”


“啊,看来是我的话题让卡尼斯提尔流鼻涕了。”


“那倒不是,但你让他们无聊了,而他们无聊的时候就会开始搞怪。我们可不想让他们的捣蛋再加重我们今晚的烦恼。”


“所以你还是在乎的!”


“够了,玛卡劳瑞。”


“我就知道。”


Nelyo的眼睛瞟向玛卡劳瑞雀跃的目光。玛卡劳瑞总是能把Nelyo推向失控的边缘,推得比我跟卡尼斯提尔敢做的都要远一点,虽然由于我俩过于年幼,并不需要担心他会在桌子下给我们一脚。但Nelyo对玛卡劳瑞的信任是无人能及的——甚至阿塔都不能比,他有时会和他一起度过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光,两个人还总是一同参加聚会和野餐,直到泰尔佩瑞安闪烁的时刻才回家。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总是努力保持清醒,挣扎着想听到他们上楼的脚步声,可泰尔佩瑞安银色的光芒让我的眼皮沉重四肢绵软,逐渐融化在床垫里,等我再次醒来时,劳瑞林已然绽放,Nelyo和玛卡劳瑞也陷入了沉睡,甚至经常来不及起床吃早饭。在这些远行之后的几天里,他们通常都处于一种慵懒的好心情中,惬意地微笑着,愉悦地互相打趣,但有几次,Nelyo是带着一种怨毒的情绪回到家里,一种让我如鲠在喉,让卡尼斯提尔躲到床下的可怕情绪。甚至连阿塔在上课的时候都对他更温柔了。我曾问过玛卡劳瑞,是什么让Nelyo沉浸于这种阴暗的情绪中,他悄悄告诉我Nelyo被人“甩”了。甩?我并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也不敢去问,但它听起来很痛苦,会让人痛彻心扉。上次Nelyo被甩的时候,有天晚上我溜到了他的床边——当然是在他的怒火稍稍平息以后——在他沉睡时,轻拍他的身躯,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能解释他阴郁心情的伤痕。我一点点贴上他,他自然地伸出手将我搂进怀里,并没有醒来——我想这可能是他多年来带小孩形成的条件反射,先是玛卡劳瑞,现在是我——我多希望自己能变得更高大强壮,这样我就可以找到那个伤害了我美丽而善良的兄长的家伙,也让他尝尝被“甩”的滋味。


所有蔬菜都切好了,我和卡尼斯提尔得到批准,把他们统统丢进了大碗里,Nelyo和玛卡劳瑞则在餐厅里布置那一叠沉重的陶瓷盘子——这是我们家的好盘子——盘中央镀着阿塔的八芒星。现在倾泻进厨房里的光芒中的银色更盛,我知道再过一会,我们就能听见学徒们紧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玛卡劳瑞塞给我一大把勺子跟小刀,又塞给卡尼斯提尔一大把叉子,我们绕着餐厅的椭圆形大桌子转着圈,按照阿塔教我们的方法摆放刀叉,而Nelyo跟在我们身后,把厚重的亚麻布餐巾折成花一样的形状,摆正我们刚放好的餐具。


Nelyo和玛卡劳瑞在厨房里会合,掰着手指开始一项一项数任务。这个在加热的烤箱里;那个在储藏室里晾凉;我们把——哦,不!他们急匆匆地抓起玛卡劳瑞从储藏室里拿出来的那四瓶酒,摆在桌上。回到厨房后,他们喘着气打量着彼此,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卡尼斯提尔和我。


我们被拽到了厨房后面的盥洗室里——Nelyo牵着我的手,玛卡劳瑞领着卡尼斯提尔,阿塔的披风依旧拖在卡尼斯提尔身后,就像某种奇怪的礼仪方阵。然后我俩就被他们按在了长凳上用力清洗。我的头发又软又细,不容易打结,但Nelyo并不满意,还是用梳子梳了几下。我的手之前一直在挑选做甜点用的覆盆子,指尖与唇边的粉红色被草草拭去。


“他们得洗个澡,”玛卡劳瑞有些鄙夷地说。他的梳子缠在卡尼斯提尔的头发上——卡尼斯提尔的头发完全不如我的发丝柔软细密——而唯一能让卡尼斯提尔不发出抗议的尖叫的是,他正全神贯注地努力解开系着玛卡劳瑞上衣的丝带。


“我们没时间给他们洗澡了,”Nelyo说,我对此感到很高兴。“我们只有…… ”他研究着从浴缸上方的小窗射进来的银光,“十分钟,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况且我们自己也得穿好衣服。”


“那当然了,” 玛卡劳瑞的语气带着些夸张的真诚,Nelyo丢给他一记凌厉的眼刀。他们谁都没发现卡尼斯提尔已经解开了玛卡劳瑞的衬衫,让它一路敞到了肋骨那。我是想说点什么,但卡尼斯提尔现在有事干了,还很安静,我可不想听到他快乐受阻时发出的尖叫声。


卡尼斯提尔把系带从玛卡劳瑞衬衫上的最后一个洞里掏了出来,然后塞进自己的嘴里。


Nelyo正在整理我的衣服。“你的鞋子呢?”他问道,我努力回忆了一下。“不要紧,等我们完事了,我帮你从房间里拿一双来。”


“这小孩脏死了,” 玛卡劳瑞抱怨道,他正用抹布搓洗着卡尼斯提尔的手,卡尼斯提尔冲我咧嘴一笑,牙缝里还塞着系带。玛卡劳瑞叹了口气,隔着一臂的距离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卡尼斯提尔见状迅速合上嘴唇包住牙齿。“应该差不多了,我——” 他的手倏地摸向胸口,突然注意到他的上衣被解开了一半。“我的衬衫是怎——” 他看向卡尼斯提尔,这小孩还瞪着那双深色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你把我的衣服怎么了?”


Nelyo叹着气离开了我,走到卡尼斯提尔身边,撬开他的嘴,抽出一根沾满口水的系带,把它丢给了一脸震撼的玛卡劳瑞。“给你。”


“呃。” 玛卡劳瑞用两个手指夹起了它,研究了一会,然后把它放到了盆沿儿上。卡尼斯提尔伸手想去取,但玛卡劳瑞捉住了他的手,开始专心研究起如何把阿塔的披风从他脖子摘下来。卡尼斯提尔迷茫地盯了他一会,紧接着——仿佛是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用小牙咬住了玛卡劳瑞的手。


“啊!一亚的伊露维塔啊!为什么总是我带他?他讨厌死我了。” 玛卡劳瑞试图甩掉手上的刺痛,生气地瞪着正准备大闹脾气的卡尼斯提尔。Nelyo打量着卡尼斯提尔,除却系在他喉咙上的那条皱皱巴巴的长披风,他看起来无可挑剔。“去他的虚空,就让他系着吧。” 卡尼斯提尔的呜咽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急促的喘息,最终消失了,只有他脸颊上的红晕能作为他刚刚大发雷霆的证据。


Nelyo和玛卡劳瑞把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上。玛卡劳瑞小心翼翼地重新套上他的上衣,皱着眉,努力不去碰那条湿漉漉的系带,Nelyo用梳子帮他梳理着头发,他的头发向各个角度炸开,又被汗水、食物和卡尼斯提尔的眼泪糊成了一坨。玛卡劳瑞穿好了他的上衣,从焦躁的Nelyo手中接过梳子,他很少对卡尼斯提尔和我这么细致体贴。“过来,”他说,“让我来吧。” 他把Nelyo的头发从脸侧拧下来,用发卡把它们别在脑后。“你头发不挡着眼睛的样子,要好看多了。”


“谢谢,阿米会很高兴的。"


“我想的可不是阿米,” 玛卡劳瑞做作地说,换来Nelyo的一记眼刀。


“你这么希望我结婚,这样你就能霸占我的卧室了?是这样吗?"


“不,我希望你结婚是因为——” 他猛地指向卡尼斯提尔和我,我们正平静地站在长凳上看着他们俩。我握住卡尼斯提尔的手,不让他在凳子边缘晃悠,他的另一只手正抠着阿塔披风的边缘。“看看他们。不出五分钟,他们就能把我赶去见伊尔牟,但你——你是注定要做父亲的,Nelyo,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如果我不鼓励你恋爱结婚,我就是违背了一如的意志。比起我,我更希望你能得到爱。”


Nelyo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玛卡劳瑞,但玛卡劳瑞并没有在他的凝视中退缩,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下来。“来吧,” 他说道,现在没有了头发的遮挡,他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明亮,他抱起卡尼斯提尔,这小孩立马瘫软在他怀里,“不然我们就赶不上自己准备的晚餐了。”


oOo


阿塔和阿米一直各有两个学徒,是和Nelyo年龄相仿的年轻诺多精灵,他们双手犹犹豫豫,眼神紧张兮兮。或许是同龄人的缘故,Nelyo和玛卡劳瑞总能跟学徒们相处得很好,他们去参加聚会野餐时,经常会有一两个人跟着。卡尼斯提尔和我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们父母的门徒,而我必须承认他们的烦恼让我很是高兴。


待到今年夏末,阿米的学徒们就在我们家待满一年了,阿塔的高级学徒沃隆迪尔是他的长驻学生,阿塔也相信他能在自己和Nelyo远行时辅导好卡尼斯提尔和我的功课。(沃隆迪尔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我真的很喜欢去寻找他做事方式中的每一个微小错误,然后揪着它挑剔,就像顽固的手指抠挠结痂那般执着!)。阿塔最新的一任学徒是个女孩——我父母学徒中唯一的女孩,因为大多数少女更倾向于学习针线活或绘画这样柔和的手艺,而不是金属锻造,可这却是她的专长——她和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还没有和我们一家人一起吃过饭。她叫安娜温德:我听见过阿塔用粗粝的嗓音这么喊她的名字,让它的发音听起来与他用来描述锻造工具的音节没什么两样,沃隆迪尔和玛卡劳瑞会很亲切地喊她的名字,就像叫自己的朋友一样。Nelyo提她的次数最少,我怀疑这意味着他在心里想她的次数最多。


我们回到餐厅才不到两分钟——Nelyo和玛卡劳瑞还在桌子的两端摆放面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我立刻认出了沃隆迪尔的声音:他正谈论着一个准备用绿色大理石做材料的项目,他那大喇喇的北方诺多口音很好认;我都能想像得到他说话时那讨人厌的手势,比比划划的占据了好大空间,好像在不断拍打盘旋在他头顶的小飞虫一样。安娜温德就安静多了,每次我见到她,她的表情都很严肃,就像尝到了什么难吃的东西。她作为女孩子来看太壮硕了,比玛卡劳瑞还要高,肩膀跟髋部都很宽,双手粗糙得仿佛与锻锤永久焊上了一般。她来自阿门洲南边,皮肤黝黑,说话带着奇怪的口音;她的脸颊——与Nelyo瓷器般白净的美丽相比——会让我想到被乌云笼罩的天空。我看到玛卡劳瑞冲Nelyo投去热切期待的目光,但Nelyo正在桌子的另一端摆正砧板,用一种不必要的精准度校对着,他才不会对上玛卡劳瑞那渴望的目光。


阿塔的学徒们走了进来,在Nelyo放在门边的盆子前停下来洗手。他们的手在冰凉的水里转悠了一遍又一边,似乎在担心他们从锻造坊带来的那点烟尘会毒害我们所有人。至少沃隆迪尔终于安静了。阿塔一走到他们身后,他们就朝着相反的方向散开,把湿漉漉的手藏在背后。阿塔把两只手都浸在水里,向卡尼斯提尔弹着水花,这小孩正站在门边候着,等着扑向某个毫无防备的学徒的腿,把牙嵌进去。他笑了起来,掸掉脸上的水,然后奔向阿塔身边,把脸埋在他的大腿上。“嗯——嗯!嗯——嗯!”他说,我很了解卡尼斯提尔,知道他在喊:“阿塔!阿塔!”


“啊,卡尼斯提尔,我黑头发的小家伙,原来我的披风在这里呀。” 阿塔弯下腰来,一把将卡尼斯提尔举过头顶。“那我现在只能戴着你穿它啦。”  他把卡尼斯提尔放在他的肩膀上,卡尼斯提尔高兴地叫了起来,像握缰绳一样抓住了阿塔的头发。这条脏兮兮的披风——由于在地板上拖拽了半天而沾满了灰尘——现在就这么围在了阿塔的肩膀上。


阿塔挨个跟我们打着招呼:Nelyo总是第一个,他得到了面颊上的一吻,又被捏了捏肩膀。然后玛卡劳瑞也会得到相同的待遇。我是最后一个,阿塔先是弯下腰亲吻我的额头,又飞快地吻了吻我的鼻尖,我大笑着搂上了他的脖子。他轻松地抱起我,尽管卡尼斯提尔还骑在他的肩膀上,此刻正欢快地捶打着他的脑袋侧边,我坐在他的臂弯里,脸颊贴在他脖子上,呼吸着锻造坊的气息和独属于阿塔的味道,那味道仿佛烈焰燃烧前烧焦的空气。


“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他问Nelyo,他的声音在我耳边隆隆作响。Nelyo正格外专注地盯着阿塔;阿塔身后的安娜温德也格外专注地盯着沃隆迪尔,他又开始大谈特谈绿色大理石的特性对他的作品是多么的合适,他正在考虑——


“我们只差上菜了。” Nelyo回答道。


“那我们就等着你母亲吧。” 他把我放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背,让我跑去找Nelyo。我抱住他的腿,倚在他的胯骨上朝后望去,他的手指缓缓绕上我的的发丝。安娜温德的目光与我相遇了,我给了她一记我能想象到的最恶毒的眼神,紧紧抓住了Nelyo,仿佛在说,你不能拥有他。他是我的。是我和卡尼斯提尔的。我们比你更需要他。


阿塔在餐厅里转来转去,假装寻找着还跨坐在他肩膀上的卡尼斯提尔。“我知道我还没有和我的一个儿子打招呼,但是是谁呢?是谁不见啦?我看见了Nelyo,没错,还有玛卡劳瑞。我也看见了提耶科莫。另一个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小家伙?”  卡尼斯提尔大笑起来,双手直接从阿塔头上抓起一把头发,让它们像翅膀一样支棱出来。“啊,想起来了,是卡尼斯提尔!我黑头发的小家伙!他跑到哪里去了呀?” 他弯着腰去看桌子下面,卡尼斯提尔尖叫起来,为了不让自己从阿塔肩上翻下来,被迫抓住了他的下巴。“卡尼斯提尔!卡尼斯提尔!”他喊道,卡尼斯提尔也喊了起来:“阿塔!阿塔!”


我们的母亲到了。她那红色的长发用丝带系在脑后,工作服外套着一件干净的蓝色连衣裙,但这条裙子上依旧沾满了石灰,阿米的衣服一直是这样。她的两个学徒像忠实的小鸭子一样紧跟着她。


她洗了洗手,像阿塔几分钟前那样问候了我们。她的吻落在我的嘴唇上,将我轻轻拉入怀里。“提耶科莫,” 她说,“你今天听话吗?”


“很听话,阿米。” 我小声答道,在她怀里我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婴孩时期。


她的手摩梭着我的后背,“很好,你休息日玩得开心吗?”


“Nelyo给我和卡尼斯提尔读书来着,阿米。但我睡着了。”


“啊,这就是年轻的烦恼啊。” 她的手臂从我身上滑落,孤独再次笼罩了我。我跟着她来到卡尼斯提尔身边——他刚被阿塔放到地上——我站在她身后,看见她搂着卡尼斯提尔,在他耳边悄悄说话,被她的体温温暖着。然后卡尼斯提尔也被丢下了,看着她起身迎接阿塔。


“费雅纳罗,” 她叫道,他回应着爱人:“诺丹尼尔。” 他们的胳膊搭在对方腰间,她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手悄悄溜上她的后背,一下子扯开了她的发带,她猛地往后一缩,似乎想要斥责他,但阿塔抢先开了口:“你真美,诺丹尼尔,头发散下来的样子真美。我今天真的好想你啊。”


然后他们吻上了彼此。我的父母总是满怀喜悦地互相亲吻,就像一个口渴之人刚刚把脸沉进清凉、汩汩流水的小溪中:那般缠绵,那样醉心,眼中满含感激,沉溺于拯救他们的溪水之中。


但这次他们没有沉溺过头。他们过了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唇边挂着隐秘的微笑,我便知道,此时此刻,我、我的兄弟们和他们的学徒,已经从他们的脑海中消失了,仿佛宇宙中只剩下两个慢慢融合的灵魂。


“我今天也很想你,亲爱的。” 母亲低声说,她的双唇依旧离阿塔唇边很近,他又偷偷给了她一个轻快的吻,她大笑着,紧贴着他的脸庞抱住了他。“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一千遍!”


我查觉到Nelyo伸出手拉住了我——坐在他怀里的卡尼斯提尔又开始嚼阿塔的披风了——我们被拉着去跟学徒们打招呼。我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十天前,我不是还和沃隆迪尔一起上了一节没完没了的关于钢铁合金的课吗, 而现在我却要被当做陌生人介绍给他?但Nelyo认可这种姿态;他说这些礼节能保持世界的有序运转,如果要说我的哥哥喜欢什么,那一定是让事物井然有序。


Nelyo最后走到安娜温德身边。她一个月前刚来这里的时候,我自然是被领着介绍过了,而我当时的想法和现在一样:她长得不怎么好看;可以说是相貌平平,她有着深棕色的头发,锐利的灰色眼睛,还有一张从未展露过一个完整微笑的嘴。她当然配不上我那高挑俊美的兄长。“安娜温德,” 他叫道,声音听起来紧绷而拘谨,“我向你介绍我的小弟弟们,提耶科莫和卡尼斯提尔。”


“很高兴与你再次会面。” 我按他教过的那样打着招呼,然后牵过她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开始捏它。我肯定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或者是低估了她的力气,因为她丝毫没有打颤的意思,就这么毁掉了我的快乐。


卡尼斯提尔撅起嘴唇,吐出一口唾沫,还发出了一声无礼的响鼻。“卡尼斯提尔!” Nelyo训斥道,但安娜温德笑着对他说:“没关系的,迈提莫。他很可爱,他们两个都是。” 我对她语气中的真诚感到一丝丝愧疚。她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都没怎么碰到他,他那别扭的僵硬感就这么消失了。


“好吧,如你所见,他很像我们的父亲,” Nelyo半开玩笑地露出一个微笑,用手掂了掂卡尼斯提尔。卡尼斯提尔又把阿塔披风的一角塞进了嘴里。我转身去找阿塔,看见他正在和阿米的学徒们打招呼,阿米挽着他的胳膊,笑容灿烂;再过一会,她就会被介绍给他的学徒,包括这个刚摸过Nelyo,还不怎么好看的女孩。Nelyo也转过身来,发觉时间已然从他眼前流逝,便准备退出谈话。“安娜温德,我愿你享受这个夜晚,享受这顿晚餐。” 然后我就被拽到了玛卡劳瑞身边,努力扭头看着那个回以我哥哥微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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